李翠英顫抖地朝趙希望伸手,緩慢地爬出床底。
三人帶著她往外麵走,李翠英嚇得夠嗆,又親眼目睹了自己父母的死亡,這會兒還沒有反應過來,走一步要顫上兩三下。
好不容易走出房間,見到站在門外擔憂往裏看的李桂英,原本被趙希望攙扶著還忍不住發抖的李翠英忽然張口大哭,踉蹌地撲到李桂英懷裏。
趙希望的目光落到李翠英脫了塊頭發的後腦勺上,問:“鬼嬰沒有咬你吧?”李翠英身上有淡淡的陰氣,說明和鬼嬰之前有過交涉,但暫時還不致命,但這會兒不致命,不代表後麵不致命,如果被咬了,沒有及時處理的話,也會屍變的。
李翠英嚇得說不出話了,李桂英撫摸她的背說:“別怕,希望姐問你話呢,快說那個東西有沒有咬你。”
李翠英抽咽,抽泣道:“沒有……”
李桂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還不待趙希望開口,又急忙追問:“那東西不是抓了你頭發嗎?它沒咬你?”
她逃出來的時候,鬼嬰咬了她爸,妹妹也被抓住了,她爸都沒逃掉,何況李桂英那個小身板。
所以聽到李翠英說沒有被咬的時候,李桂英還吃了一驚,她看了神情嚴肅的趙希望一眼,隱約猜到這事非常嚴重,又對李翠英說:“翠英,你可不能騙人,這事不是鬧著玩的!”
李翠英的眼淚再度“啪嗒啪嗒”掉下來了,“我哪敢鬧著玩啊,我哪撒謊啊?那東西抓著我頭發,把我撲倒在地,我都以為我要死了,可很奇怪,它沒有像咬爸爸那樣咬我,爸爸這個時候捂著脖子跑出院子,它追了上去,它還會飛,飛起來咬住爸爸另一邊沒有流血的脖子,我看到爸爸的身體一點點扁下去,我好怕啊……也不敢越過它跑,沒辦法躲到了床底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已經聽不到爸爸的哭聲了,我想出去看看,結果……”似是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她忍不住顫栗起來,肩膀抖個沒停。
趙希望走近,輕柔的摸了摸她雜亂的頭發:“別著急,慢慢說。”
她的聲音仿佛帶有一種特殊的魔力,令李翠英的心奇跡般平靜下來。
李翠英接著說:“結果才抬眼,就看到倒著的兩個腦袋在上麵,它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好可怕好可怕!我直接嚇暈了,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它已經沒在了,周圍靜悄悄的,我鼓起勇氣爬出去,想去找姐姐,沒想到才出門,就看到正準備離開的它……它背後好像長了眼睛,我才出房門,它的兩個頭就轉了過來,死死瞪著我,我嚇死了,趕忙又躲回床底下……”
……正準備離開?
趙希望一下便抓住了重點,“它走的哪邊?”
李翠英的手顫顫巍巍地指了個方向,幾乎是同時,趙希望和與餘凡一齊開口:“那是去縣城的方向!”
徐慈燕沉吟兩聲,“看來始作俑者大幾率在縣城。”為何說大幾率呢?畢竟一條路有多個岔口,他們又不是鬼嬰肚子裏的蛔蟲,無法預料鬼嬰要去哪,也不知道鬼嬰是否會在中途拐道。
但這個消息對於徐慈燕三人來說,這屬於非常大的突破,至少,大方向假設已經確定了。
“咱們趕緊追!”徐慈燕果斷道,“如果那東西的目的地真的說縣城,又在我們抓到之前到了縣城,那就麻煩了。”
趙希望明白他的意思,縣城人員密集,鬼嬰到了縣城,如同一滴水滴入熱油中,勢不可擋,如果沒有碰巧遇上高人鎮壓,很快,整個縣城就會淪陷。當然了,這是最壞的想法,據李翠英描述,鬼嬰真正親手殺的人其實隻有牛嬸子的男人,因為牛嬸子是自己死的,李翠英明明在它跟前,它也沒有動手,或許它是有那麼些良知的?
在追趕之前,徐慈燕吩咐李桂英姐妹在他們離開後趕緊架柴,本來在正午時火化效果最好,但現在已經過了正午,如果是尋常被咬的,拖到明天正午燒也可以,但兩人死狀淒慘,而且鬼嬰成煞,若等到明天正午,怕來不及。
所以,一定要在今天下午太陽落山之前把兩具屍體燒毀。
姐妹倆連連點頭,其實對於父母的離世,她們並不是很悲痛,兩人從小被牛嬸子打罵大,對她早已沒了對母親的感情,父親雖然沒有打罵她們,但他的漠視讓姐妹倆寒了心,越長大也就越明白,其實在母親如此對待自己的事情上,她們的父親也是幫凶,但凡他為她們爭取一些,她們處境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怕兩姐妹手腳慢,也怕她們找不著人幫忙,從口袋裏掏出兩張符紙遞給餘凡,“凡徒,畫個符唄,用你那一身陽氣震震。”
餘凡哪會畫符啊?所以少不得趙希望幫忙,握著餘凡咬破的手指,在符紙上龍飛鳳舞的畫著,邊畫邊給他講解畫符的技巧,以及該符的作用。
她講的認真,眼神盯著符紙,睫毛濃密,又長又翹,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她的皮膚不同平日農家女孩一樣黑黃,而是雪白雪白的,陽光穿過濃密枝葉,碎成細碎的光斑投射在她的側臉上,餘凡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她麵上細細柔軟的絨毛,她的聲音和柔柔的,像是羽毛在撓他的心窩子,癢癢的,那種觸不到的癢令他極為難受。
畫完一張符,起草第二張符的時候,趙希望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兒彎彎,唇勾起,露出四顆潔白整齊的牙齒,“餘凡,你記住了嗎?”
——餘凡,你記住了嗎?
那一刻,如同晴天霹靂直接砸在身上,餘凡陷入短暫的失神中,趙希望那句話響徹在他耳邊,那麼簡單的幾個字,卻怎麼也無法組織在一起分析到底說什麼意思。
他的腦海裏隻反複地飄著這幾個字:
——她怎麼這麼好看?
同時,他的心髒也不甘示弱,“撲通撲通”加快了速度,如同壯漢敲巨鼓,鼓聲震天,連他呼吸都急促起來。
“就你對道法過目就忘的本事,我也不奢望你能記住了。”趙希望收回視線,嘴角的笑意還沒散去,握著他的手繼續畫第二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