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泊州城外南十營營地。
今日的一場大勝固然讓人欣喜,但是昨日還一起喝酒談笑的袍澤今日就變成了一捧飛灰,這般落差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
營地外的篝火旁,嚴蕻和王大壯兩人沉默地坐著,兩人的臉上都有幾分醉意,身旁已經空了好幾個酒壺。
這片篝火旁,昨日還坐著十來名軍士,如今隻剩下淒淒慘慘的兩三人。
劉滾木、楊大眼、周千刀……一個一個熟悉的名字都已成昨日黃花,就連嚴蕻和王大壯這兩個活下來的人,靠的都不過是一點運氣罷了!
夜漸漸深了,南十營的校尉首先熬不住,進營帳之中休息,又過了一會,整個篝火旁就隻剩下嚴蕻和王大壯兩人。
他們不走,是因為要等人。
夜風吹得篝火的火舌搖曳,又喝了一口酒的王大壯醉醺醺地問道,“書呆子,你說付月看到我們了嗎?”
“應該是看到了,否則她為何要將大炮口挪開?”嚴蕻看似充滿書生氣,但酒量卻極好,雖然臉色通紅,但眼神依然清澈。
“你說的有道理,那你說,她認出了我們嗎?”
“不好說,你這些年胖了太多了。”
王大壯輕輕踹了嚴蕻一腳,“你個黑煤球好意思說我,入伍前還白白嫩嫩,現在黑得恐怕你媳婦都不認得了。”
“修仙者的眼力和記憶都異於常人,付月的修為那麼高,隻要看到我們,肯定能認出我們。”
嚴蕻的話讓王大壯的心稍稍安定了幾分,“那你說,她認出了我們,會來找我們嗎?付月她……會不會像翠娥和陸易一樣,嫌棄我們……”
張翠娥、陸易,聽到這兩個名字,嚴蕻心中升起一絲怒意。
“你說他們兩個幹什麼?”
“我也不想提起他們,但我永遠也忘不了姓陸的眼神……”王大壯借著回憶,又惡狠狠地往肚子裏灌了一大口酒。
“付月如果不來找我們,那我們就當不認識她,”嚴蕻往篝火裏加了幾根柴火,“我們是凡人,她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我們主動找她,可能會因為身份讓她惱羞成怒。”
“不……付月一定不是那種人……”王大壯的酒喝得太多,意識已經模模糊糊,他又想起了小時候的付月,想起了自己撿到的那隻恨天低……但終究,童年回不去了,那隻紅色的小鳥也早就不知道飛往哪裏去了。
篝火旁安靜了下來,嚴蕻和王大壯兩人睡意上湧,打著呼嚕直接在地上睡著了。
海邊的風大,尤其到了後半夜,篝火沒有人添加木柴,漸漸地熄滅了,被冷風一激,王大壯凍得渾身發抖,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這時,他似乎聽到了打火石的聲音,有人正在用荒草和木柴,重新燃起了火焰。
王大壯被突然出現的亮光刺激得眼睛有些睜不開,微眯著眼,透過火光看到一個纖柔的身影,正蹲在火旁烤著手。
“你醒了啊,”那個纖柔的身影向王大壯甜甜地笑道。
眼前出現了一張親切的臉,那臉上的笑意看起來十分可愛,眉眼漸漸與十幾年前,村裏那個小女孩重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