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都快開春了雪還沒有化的跡象哪。”
銀花眼看著馬上要開春,但這連下了幾個月的雪依舊沒有化開,還在不停地下著,忍不住擔憂。
江雲漪裹著一件秋香色繡雲鳳的灰鼠大氅遠望窗外的白雪皓皓,眉宇間一抹淡淡的愁緒糾而不散。
她來這個時代也有些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大雪,聽傳報的人說再遠些的地方發生了雪崩,凍死了很多人。
還有不少農家百姓因雪大,家裏又無積蓄,買不起禦寒的棉被,更買不起炭火直接凍死在家中。
她的個人能力畢竟有限,能給的幫助並不多,即使她已經下令在有她產業的地方定要讓這些百姓少受一些苦。
“那雪不化,小姐有什麼辦法?你這丫頭子怎麼盡給小姐找事煩。”
金花嗔了銀花一眼,她難道不知道小姐已經為這事茶飯不思了麼。這雪一直不化,今年的作物都不能種,而且這雪再下下去,不要說那些老百姓擔負不起,連他們家小姐也是擔負不起的。
銀花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她知道這雪不化,江雲漪比他們更心焦,而且她心焦的不僅是自己的生意,還有身為一國公主,想必永帝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不過江雲漪肯將自己的私有財產拿來給幫扶那些百姓也算是難得的一位皇朝公主。這永帝至少也會嘉獎一二吧。
江雲漪默然不語,不知道為什麼這幾日她總有些心神不寧。她願意出錢出力出物資是有跟永帝提過的,永帝讓她自己做主,不必太過勉強。
而雲家做這些事基本上是習慣養成,譬如上一次平江水患,她雖然也出了大力,但若沒有雲家幫襯,那次水患也不可能那麼快得到救治。
但這一次她與雲家合作共同對抗這一次的天災,卻從開始就備受關注。到現在為止永帝的玉案上到處都是彈劾雲家的折子。
為了消除這些影響,她動用自己在各地的影響力,讓那些地方豪紳同他們一起捐助百姓渡過難關。
這樣就可以免除她與雲家想獨占功勞的事兒,自然的也安排人在永帝麵前為雲家說話。
現在那些彈劾的奏章少了不少,可這幾天她的眼皮子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得這事極為蹊蹺。
“稟公主殿下,宮裏來人了。”
明管家知道江雲漪近些日子也在為雪災發愁,所以沒事的話他一般不會來煩她,即使有人下貼子,他也直接回絕。
不過這會子是宮裏來的人,他就不好再回絕,隻能過來稟報一聲。
“快請!”
這個時侯宮中來人定然是宮裏有什麼變故,否則現在正是敏感時分,又有誰會來見她。
“謹嬪見過公主。”
來見她的人正是剛剛被賜封為謹嬪的沐影蘭。前些日子江雲漪進宮,見沐影蘭臉色不好,給她診斷過後才知她已經有了身孕。
永帝正值壯年,卻多年無子,沐影蘭能在眾多嬪妃中當先有身孕,永帝一高興就直接晉嬪位。
若沐影蘭若能為永帝產下一位小皇子,那晉妃位應該是沒有問題的。現在是沐影蘭最得寵的時侯,永帝怎麼會讓她出宮?
“謹嬪娘娘還跟我來這些虛禮,不是要折煞我?”
江雲漪讓了讓沒讓沐影蘭給她行禮,從理論上講謹嬪是永帝的妃子,而永帝是她的父皇,不管從哪方麵講沐影蘭都無需對她行禮。
“雲漪,我這次冒險出宮,是有事要跟你說。”
沐影蘭揮退左右,麵色有些凝重。她現在有孕在身本來是極不宜出宮的,可她懷孕的這些日子若沒有江雲漪幫她,她和孩子都保不住。
所以她才甘願冒險出宮一趟給江雲漪報信,不過是希望江雲漪有個準備,算是回報江雲漪之恩。
“你們全部下去,沒我的命令誰都不準來打擾。”
江雲漪見沐影蘭難得露出這樣的表情,亦忙揮退左右。與沐影蘭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知道沐影蘭極懂分寸,若非大事她不可能會在這個進侯出宮。
“我來是想告訴你,你很可能不是公主,這一個陰謀,我怕你出事,所以才匆忙出宮給你報信。”
沐影蘭見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才把自己無意中在上書房聽到的事兒報給江雲漪。她當時聽到那些話可以說是嚇壞了。
若不是她的宮女機靈,她很可能走不回自己的宮裏。她回到宮中思前想後逼迫自己冷靜了很久,才決定親自出宮一趟。她隻是怕江雲漪不信別人,何況事關重大,她也不敢交給別人過來報信。
“請謹嬪娘娘說得清楚一點!”
江雲漪瞳孔微微一縮,實是沒想到沐影蘭會給她這樣一個驚嚇。她是希望自己不是永帝的女兒,可她從來沒想過讓別人利用這個身份給她或給別人造成困擾。
端木陽去浣州查她的身世到現在還沒有結果,而沐影蘭卻跑來告訴她,她很可能不是公主。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何況沐影蘭還說她的身份就是一個陰謀!
“我當時在外麵聽得並不是非常清楚,隻知道聖上非常震怒。雲漪,你還是要小心一點,現在你的身份已經劃進了皇室宗譜,我是怕聖上會為了皇家顏麵暗中對你下手。我能說的就這些了,你曾經幫過我,這一次就當是我還你的人情。我不能在宮外呆太久,這事你還是自己思量吧。另外,在聖上還沒向你下手之前,你還是不要再跟雲家的人有任何瓜葛,否則你就在劫難逃了!”
沐影蘭本想把最後一句壓下的,可想到江雲漪跟雲家的關係一向密切,她沉吟了半晌還是給了提醒。
她雖然沒有聽清,但隱約知道這事跟雲家有關,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出宮一次不容易幹脆把知道的全告訴她,由她自己斟酌。
“多謝謹嬪娘娘,若江雲漪能逃過此劫,必有厚報。”
江雲漪知道沒法再從沐影蘭這裏得到更多的信息,也不好再留沐影蘭,畢竟她現在雖有孕在身,卻也時刻處在危境之中,能出宮一趟給她報信是冒了極大風險的。
“你自己保重!”
沐影蘭輕歎了一口氣,後宮沉浮她雖然見得不多,卻也知道在宮中生活必須步步為營。江雲漪有多受永帝寵愛,待真相大白之時她就會受到多大的磨難。她隻願她聽到的不是事實。
“你也是!”
要是沐影蘭所說為真,那她現在無疑在走鋼絲,以後沐影蘭在宮中也隻能靠她自己,若她沒事定會保她平安生下孩子,若她出事,憑沐影蘭自己怕很難保住孩子。
看著全副武裝的沐影蘭隱進月色之中,江雲漪麵色沉沉,顯得極為凝重。揮手命影衛即刻去查沐影蘭所說之事。
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應對,否則她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小姐!?”
金花銀花看著江雲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心下有些惴惴。剛才那個人是誰她們根本不知道,不過江雲漪在那個人走後才變成這樣,肯定是宮中有什麼不可預料的事兒發生。
“讓影衛全部轉入地下,沒有我的命令一律不準出現。與我們家簽死契的工人讓負責的人在最短的時間內全轉為活契。”
江雲漪什麼都不怕,就怕自己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及那些跟隨她一路走來的人。雖然沐影蘭所說之事還沒有定論,但她必須即刻做好防範。
這麼些年她也有自己的勢力,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讓他們現於人前。而若沐影蘭所說為實,永帝定會判定江家欺君。
這樣的罪名,江家絕對擔不起!所以她必須提前把那些與他們家有千絲萬綏的人先安排妥當,至少不能連累他們。
而她最看重的家人,她絕不能讓他們有事。好在這次有雪災,讓他們家在民間的威望更上一層樓。
現今她已經很少再管江家之事,又早早把管理之權交了出去。若她出了事,永帝也要斟酌著要不要禍及她的家人。
大周第一藥膳師的名頭,推行藥膳惠及大周,這樣的功勳曆來少有。她可以承擔應有的罪責,卻絕不能讓永帝有誅連的念頭。
何況認她做公主是永帝,現在即使查出她並不是公主,永帝又有何資格來怪她?她從來就沒想要當什麼公主!
金花銀花不明其中原由,卻也不敢多問,連忙應聲去辦。這事一定很嚴重,否則江雲漪絕不可能在一瞬間就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
待金花銀花離開之後,江雲漪在考慮著要不要去找雲子澈說一下這個事。隻是一想到沐影蘭最後的警告,江雲漪還是決定等影衛給她來消息再做決定。
或者她隻要命人暫時取消跟雲家的一切合作,雲子澈興許就能猜到什麼。說做就做,江雲漪剛想這麼做的時侯卻又多了一重顧忌。
永帝因何震怒還未定論,她這麼火急火燎的動作,不是給人機會說她心虛麼。看來還是得慢慢來,要不然她就等於在自尋死路。
隻是還未容得江雲漪安排的一切得以順利實施,一道抄家滅族的聖旨震得整個京都都顫了三顫。
“江雲漪,江雲漪,走,走,快跟我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夏冰荷策馬奔騰而來,一下馬就不顧管家的阻攔就闖了進來,看到江雲漪還在悠哉遊哉的吃飯,拉起她的手就想往外來,麵上全是著急之色。
“冰荷郡主,請你自重!”
江雲漪皺了皺眉,她現在滿心煩燥無處訴,哪裏有功夫理會這個刁蠻郡主。使力掰開夏冰荷拉著的手,江雲漪語氣極為冷淡。
“你就快死了,還我管這些。我知道你就是江雲奕那個死冤家,是我自己眼神不好使才喜歡上你。要不是這樣,我才不要管你的死活!”
夏冰荷看著江雲漪嫌惡的掰開她的手,眼睛不由紅了起來。她真是瞎了眼了,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女人呢。
明明知道她是個女人,還一直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江雲奕是故意躲著她,不見她。
可當她知道永帝下旨要將她問斬的時侯,她又忍不住著急。她夏冰荷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會看上這麼一個人。
“夏冰荷我念是汝陽王唯一的女兒不跟你計較,今兒這話我不想再聽第二遍。來人,送客!”
江雲漪對夏冰荷異常頭疼,若不是她天天有事沒事老纏著她,她也不可能把當年她女扮男裝的事兒告訴她。
她本以為夏冰荷知道之後就會死心,卻不曾想這個女人即使知道她喜歡上的江雲奕就是她本人後,還是不肯放手,三天兩頭就在宮裏逮她,一天裏老想著往她的公主府跑。
這真的讓她不勝其擾,可以說是煩不勝煩。可是夏冰荷畢竟是郡主,她也不好做得太過分,隻是給汝陽王寫信讓他看好自己的閨女。
“江雲漪你再不走,再不走一會你就走不掉了。江公公拿著皇上的聖旨已經出了宮門,一會就會到公主府,聖旨一下你就沒活路了。你快走,快走,即使你騙了我,我也不要看著你死!嗚嗚,我不要你死!”
夏冰荷說著說著不由哇哇大哭起來。她搞不懂為什麼明知道江雲漪是個女的,她還是喜歡她,所以從宮中聽說永帝竟然下旨要處死江雲漪時,她就拚了命地往宮外跑,搶了馬就往公主府來。
她現在心裏一團亂,隻想著把江雲漪藏起來或把她遠遠的送走,這樣她就能躲過一劫。
卻沒想過普天之下莫王土,即使江雲漪現在逃過了,以後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在大周行走。何況跑得了和尚跑不廟,江雲漪並不是一個人!
“冰荷郡主,你也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咒我家小姐哪。”
金花聽夏冰荷越說越離譜就忍不住站出來說話。她其實很奇怪這個冰荷郡主怎麼就偏偏看上他們家小姐了,看上也算了,這個時侯她怎麼可以咒江雲漪呢。
“郡主,可不可以請你把話說得明白一點?”
江雲漪聽到夏冰荷說什麼聖旨處死等等字眼,眉頭不由跳了跳。夏冰荷雖然有些無知,但最起碼的理解能力應該不會太差,她說得出這些話不在可能是亂說的。
結合夏冰荷所說,江雲漪就想到了沐影蘭那一晚說的話。現在永帝是準備向她下手了吧。
影衛到現在也沒有確切的消息給她,隻知道那一晚有人進了宮交給永帝一些東西,永帝確實大發雷霆,但卻沒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隨後的幾日,永帝的臉就沒晴過,整個朝堂每人都戰戰兢兢。眾人都知道今年的雪災危害極廣,目前全靠著各地的豪紳資助,可朝廷還是要給出態度的。
“有人舉報說你並不是端木皇後的親生女兒,因為端木皇後當年生的是死嬰,那屍駭已經由證人帶到聖上麵前滴骨認親。還有好多的人證和物證都證明你不是公主!你要是再不走,你就會和雲家一起被滿門抄斬你知不知道啊!皇室血統不容混淆,雲家膽敢欺君謀逆,那是他們該死!可這一切都跟你沒關係啊。你根本就是無辜的嘛,為什麼聖上還要殺你呢。”
冰荷郡主邊哭邊把她從內侍那裏打聽到的內幕說了出來。她怎麼也搞不懂事情怎麼就突然變得那般複雜,雲家莫名奇妙成了叛逆,怎麼又扯上江雲漪和雲家聯手要謀奪鳳家的江山。
“我還是沒明白你的意思?”
江雲漪越聽越糊塗,就算她不是公主這又跟雲家什麼事。而且她被指認為公主的事兒,雲家也沒有參與過,怎麼扯也不扯到雲家欺君罔上。
可是聽夏冰荷的意思,貌似這件事不僅牽扯到了雲家,還讓雲家背上了欺君,乃至謀逆這樣的大罪!
微微眯了眯眼,江雲漪縱有滿肚子的疑問,在夏冰荷這個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人麵前問也全數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