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川自己對人生也有所感悟,好像隻要生病,世界就會變得特別美好。
因為睡地板被凍病後,不僅病假條的難題迎刃而解,而且姐姐為了照顧她,和她的一個室友暫時換了床位。
“你姐姐明明正常得很啊,你為什麼這麼沒用?”李未季把便利店帶回的西瓜分得更小,每人遞了一片。
“我很管用的!”生病的溪川看見食物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我搞到了學校附近河粉外賣、冒菜外賣和烤雞外賣的電話。”
李未季無言以對,這確實有點實用。
“她唱歌啊、學業啊都很擅長,這次是因為考試前一天玩得太累,晚上很早就睡著,沒有看書,才考得不好。”姐姐說。
“光是一天沒看書也沒有那麼大影響吧。”
“她一直是考試前一晚才看書,早看也沒有用,過24小時她就會忘掉80%。”
“想不到知識對你而言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樣啊。”李未季抬頭看著她嘲諷道。
“另外她演講也很棒,初中就經常參加比賽。”如果要說姐姐有什麼特長,排第一的一定是善於發現別人的優點。
“這我大概能理解,畢竟全班做自我介紹時她也隻是即興發揮了一下,老師就讓她做臨時班長了。”
“是嗎?已經當上班長了,真是太好了。”
“所以我覺得,她也應該代表班級去競選一下紀律部副部長,可能性還蠻大的。”
溪川在她們頭頂上默默吃著西瓜,總覺得這種對話似曾相識。
【06】
可是紀律仲裁部副部長並不是什麼肥差。
無論學生會還是自管會,每個部門部長副部長配備齊全,都應該是高二學生。唯獨紀律部隻有部長,人稱“大水晶”,短短兩個禮拜內三任副部長先後陣亡在“爆塔”路上,其他人放下武器選擇死亡。
考慮到部長這學期要去法國做兩個月交換生,不能沒有人組織日常工作,學工委老師決定在高一新生中通過競選投票的方式選出副部長。高一的學生天真熱情,又不知道部長的可怕,最好用了。
要不怎麼說,一個學校裏最天真的永遠是老師呢。
學生總是一屆比一屆頑劣,老師們整天掛在嘴上,卻又很抗拒麵對真相。
十五個班排出的競選代表,至少有十個在想,部長和所有人難以相處肯定是部長有問題,燒壞過一百個插頭的插座有什麼留下的必要,當上副部長的下一步就應該是擠走部長了。
柳溪川算是五個例外之一吧。
她覺得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發表過完美的演講,在學校一定會名聲大噪,成為校園明星。至於成為校園明星的下一步是要做什麼,她還沒有想好。
“不會有那種效果的。”李未季無情地打擊道,“臨近飯點的最後一節課被集體拉到操場上去聽演講不知有多煩,你們每一個人都站在饑餓群眾的對立麵,長得再漂亮也麵目可憎。”
“可你不是看過我演講稿了嗎?寫得那麼好!”她誇起自己來也毫不含糊。
“好不好都無所謂,反正也不會有心情聽。”
溪川不是那麼容易受到打擊的人,本來她的心態也許還不怎麼認真,現在反而對競選的事抱有更大的期望。
在觀禮台邊排隊時,她認真打量了一遍競爭對手們,感覺從氣質上沒有人能對自己構成威脅。即使每一個都麵目可憎,最後總要選出一個最不討厭的吧。
隻有排在自己後麵的那個男生有點讓人擔心。
溪川用眼角餘光瞄了四次都沒能看清對方全臉。長那麼高是為了吃樹葉嗎?
如果要轉過頭去直視對方,就必須得吃點什麼才顯得不刻意,不對,必須得說點什麼。
這是在想什麼呢?先不管操場上的學生們什麼反應,連候選人都餓得思維短路了。
速戰速決吧。
溪川猛地回過頭。
陽光自上而下打亮少年的臉,他的睫毛比女生還長,投下的陰影使他的眼睛看起來格外深邃。
“今今今天,天氣很熱啊……”溪川忘了自己兩秒前準備好的化解尷尬用語,瞬間隻記得擦汗。
男生朝一側勾起嘴角,歪嘴笑起來,開口前還慢動作眨了次眼睛。
“知道熱,你還把我擠到樹蔭外。”
【07】
“……以上就是我從課堂紀律、課外活動和風紀檢查這三方麵提出的新建議。選我或不選我,我都會盡最大努力兌現對大家的承諾。”
溪川深鞠一躬。
台下掌聲密集,還夾雜著口哨音。效果比想象的還要好。
溪川鬆了口,準備下台,但當她瞥見排在後一位的男生,隱隱有種不安湧上心頭,感覺不是善茬。果然……
男生上台後還沒說話,隻把話筒拉高了一尺,底下女生們已經成片地騷亂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
“紀律部七個月沒有副部長也照樣運轉,大事都是投票決定,而副部長不過負責計票。所以無論選誰都一樣。按時吃飯才是正經事。都去吃飯吧,散會。”
整個操場寂靜兩秒,繼而沸反盈天。
溪川卡在觀禮台一側的台階上不上不下,呆若木雞。男生從她身邊目不斜視地經過時,她就知道自己已經輸掉了。
這是犯規啊。
食堂前的投票區,“夏新旬”這個名字後麵已經貼不下便利貼,而排在第二名的“柳溪川”連他票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負責發選票的學生會幹事已經變得懶洋洋,都認為投票可以提早結束了。
“我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溪川食不下咽。
李未季放下湯碗,“可你本來不也打算憑臉加分嗎?”
“過去十六年,我從來沒想過會在美貌方麵輸給男生。”
“過去十六年,你都沒看過電視嗎?”
【08】
根本不需要特地打開電視。
周五離校回家時,溪川意外圍觀到一幕偶像劇。本校男生靠著公交車站牌,女生離他兩米遠,穿的是三站路外的聖華中學的校服。
“為什麼背著我改誌願來了陽明?而且整個暑假都不接電話。”女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