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2 / 3)

“……好像是,想要問你逛街時穿的衣服牌子。”這麼奇怪的動機,新旬在轉述時自己先笑了起來。

“沒問題,你把號碼給她們吧。不過衣服是我自己做的啊。”

“自己做的?”

“上學期開始,藝術課不是在學製作服裝嗎?”溪川反問。

藝術課製作的都是裝模作樣的小禮服,每個小組一學期出兩三件成品,期末組織全年級統一的展示活動。

“日常服裝也可以自己做嗎?”新旬感到詫異。

“原理是一樣的吧。我是從雜誌上找出自己喜歡的款式照著做的。”

難怪總覺得她的便裝搭配有點不倫不類!新旬恍然大悟。但女生們大概很喜歡那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完成了那兩個小姑娘交代的任務,雨勢也變得小了,為了避免再和她們產生尷尬的對話,新旬離開會場,冒雨往地鐵站走去。

路上一個行人都看不見,冬季的雨天有種末世感。

新旬卻感到內心有種灼熱蔓延開來。

仿佛在世界上找到了歸屬和羈絆,有這麼一個特別的人,和別人不一樣。知道除了自己還有很多人喜歡她,會為她驕傲。知道她無差別地尊重其他人,也同樣露出微笑。第一次產生對失去生命的恐懼,卻是因為害怕她那雙眼睛裏又因此泛起悲慟。而此時此刻,雖然沒頭沒腦的,按捺不住立刻就想見她。

幾分鍾後重新撥通的電話,女生依然在等待音響了三聲後就接聽。

“還有事沒說完嗎?”

“嗯,還有點事,見麵吧。”

【03】

新旬很後悔在過去的兩小時裏選擇了和她一起看電影,真是非常失策的決定,浪費了整整兩小時沒能和她說上話。不過溪川看似很喜歡,出了電影院還在滔滔不絕地議論劇情。

“對了,你不是說找我有事嗎?”女生突然想起來意,停止了對電影的回味。

新旬一時措手不及,隨便撿了個話題,“未來的你不是說你高三本應該轉學嗎?決定了嗎?”

“還有一個學期呢。”溪川看不出這話題有什麼因素值得他寒假期間十萬火急地把自己從床上拖起來。

“你應該已經考慮過了吧?”

外麵雨勢又大了,兩人一起走進一樓的甜品店,麵對麵坐下,才再次開始討論。

“我考慮了,還是想按計劃轉學。”女生從服務生手裏接過放貝果麵包的小碟子。

新旬臉色有瞬間不悅,但立刻掩飾起來,平靜地保持著他一貫的理性,“你想怎麼做到?總不可能按計劃讓腳手架砸一次腦袋吧。”

“我語數外成績拔尖,選的又是文科,有機會衝一衝文科狀元。文科是聖華的強項。而陽明更重視理科,不適合我。”溪川認真地敘述理由,每說出一句,自己就更加堅定。

“說得過去,但陽明不會那麼容易放你走。”新旬依舊不動聲色。

她要了一把餐刀把貝果麵包縱向切開,蘸著煉奶邊吃邊說:“沒說過這會很容易。不過隻要我開口,爸媽就會竭盡全力。”

新旬緊盯著她處理貝果麵包。雪白的手指尖盡可能多地把它各麵蘸上煉奶,動作十分嫻熟。貝果麵包本來就有一麵全是糖霜,男生簡直不敢想象有多麼甜膩,移開目光大喝了兩口不加糖的咖啡。

“……真是溺愛。”

“如果你不是父母的親生女兒,反而可能比親生女兒得到更多尊重。”她說這話時,帶著一點自嘲,讓新旬反而不好指責她任性。

新旬呷了一口咖啡思考片刻,看著她問道:“文科理科隻是明麵上的借口。真正的理由呢?”

“已經改變得太多,造成姐姐在未來死去而你也沒有活過來,我甚至找不出問題出在哪兒。”提起這些溪川就有點心煩意亂,眉頭緊蹙,“在找出補救方法前隻能小心翼翼按預定路線走。我怕了。”

“你在嚐試,出了錯也很正常,現在要做的不是自責和害怕。就像做實驗,不能失敗幾次就變得畏首畏尾,你需要的是做更多次實驗,直到成功。”

“沒有人能保證成功,你也不行。”

“沒有人能保證,但是100次實驗比10次實驗更接近成功。”

“但有些錯誤就是一旦出現就沒有辦法再重來的,如果我不按計劃轉學,誰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如果出現我們無法承受的後果,我還能讓時光倒流重新在高三開學那天轉學嗎?”

新旬意識到,現在已經不是靠寬慰她就能說服她了。

“為什麼要重來?人生就是這樣,你每做一個決定都有可能犯錯,但是錯了之後你還有無數種方式去糾錯。成敗都是以概率存在的,不是隻有一條路,而是有數不清的路。”

無論有沒有超自然現象發生,人生都是如此。

但顯然溪川的看法和新旬不同:“有數不清的路就可能犯數不清的錯,每一次都需要付出代價。這根本不是做實驗,而是賭輪盤。生死一念間,你從來沒有經曆過,成敗的概率對你隻是一個數字。”

新旬往椅背靠去。他沒想到開啟這個話題後氣氛會崩壞到這種地步,因為經曆不同,兩個人根本無法消除分歧。

男生無奈地攤了攤手,“你都已經做了決定,成敗對我的意義還重要嗎?”

“我沒有擅自做決定,告訴你就是為了聽聽你的意見。”

“我說了,你聽了嗎?你固執己見,要做一件很荒唐的事,並且你自己明明知道有多荒唐。但你希望我鼓勵你支持你,幫你證明它不那麼荒唐,好讓你義無反顧。抱歉,我做不到。”

溪川終於忍不住,丟開了最後一截貝果麵包,對他莫名其妙的怨憤表示抗議,“你幹嗎這麼生氣?”

“我會為了多見你一麵想盡辦法,你卻因為害怕,草率地決定和我分開一年。”

按照慣例,他本應該憤而離席,直接把心裏的想法說出口讓人有點難為情,不太適合繼續尷尬地坐在這裏。但起身後又覺得把女生從家裏叫出來,最後卻把她一個人扔在甜品店也十分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