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勉沒說話,腳下適時地加快了速度。小偷跑得幾乎要吐血了,回頭又衝他喊了一聲:“別他媽追了!”
程勉抿緊嘴唇,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上前,一個反剪就將小偷按倒在了地上。
“你他媽的放開我!”被製伏了的小偷嗷嗷叫著。
“我讓你跑!”
兜頭給了小偷腦袋一巴掌,程勉勒住了他的脖子,直到警察趕過來才鬆開了手。
“老實點兒!”
警察毫不客氣地銬緊了小偷,交給匆匆趕過來的同事押上警車。其中一個女人此時也跑了過來,對程勉道謝:“多虧你了,謝謝,太謝謝了。”
程勉整整自己的衣服:“沒事,你還是先檢查檢查包,看有沒有少東西。”
年輕女人大概看了一眼:“沒有丟,太謝謝你了……”
“客氣了。”程勉笑著說,“我是軍人,見義勇為是應該的。”
女人臉色微紅,想起什麼,向身後的人招了招手:“笑笑,快過來。”
順著她招手的方向,程勉抬頭看見一個女人正踩著積雪往這邊走。似乎仍是心有餘悸,她走得很慢。程勉微眯著眼打量著這個從裏到外都透露著小心翼翼的女人,開玩笑似的說道:“你朋友可能是受驚了。”
話一說完,迎麵走來的女人抬起了頭。視線落在她那蒼白如紙的臉上的時候,程勉驀地睜開了雙眼,全身陡然僵直,用一種難以置信又有些詫異甚至可以稱為驚喜的眼神盯著她看。而她顯然也看清了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幾乎與他一模一樣。就在他將要喊出她的名字的時候,那個女人,她竟然忽然轉身跑了!
程勉又是一愣,而後拔腿就追。隻是老天像是故意捉弄他一般,剛跑出一步他就仰摔在了地上。這一跤可摔得夠結實,程勉緩過勁來狠狠捶了捶地,咬牙喊道:“何筱!你給我站住!何筱——”
她肯定是聽見了他的喊聲,可逃跑的步伐並沒有就此放慢或是停止。程勉從地上站了起來,正要追上去,胳膊忽然被人拉住。扭頭一看,是江海陽。
“連長!出事了!”
“有事回來說!”一心要追何筱,程勉不耐煩地應付了江海陽一句。
“是大事!”江海陽一臉哭相,“小陳跑了!不見了!”
“跑了?”
退兵的就怕遇見這種麻煩事兒,程勉抬頭看了看前方,已經不見何筱的身影了。整個過程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來得快去得也快。程勉在原地呆立了一會兒,忽地扣上帽子轉頭就走,走幾步見江海陽依舊待在原地,火大道:“愣什麼愣?走人!”
江海陽也被程勉弄蒙了:“上哪兒去?”
“找陳大爺!”
兩人分頭行動,最後還是江海陽在一個路口找到了小陳,並且把他堵在了那裏。程勉接到電話趕到的時候,兩人扭打成一團,這像什麼樣子?他趕緊上前將兩人分開。
然而江海陽也不是個沒脾氣的人,被小陳激紅了眼,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程勉費了很大勁才把他給拉開,又順帶給了他一腳:“打什麼架?別忘了你還穿著軍裝!”
理智稍稍回攏,江海陽雖然粗喘著,手卻鬆開了小陳。
一番撕扯之後,小陳也沒了力氣,可仍不死心地想要跑。程勉將他拽回來,端起架子訓斥他:“你跑什麼?”
實在掙脫不開,小陳有些崩潰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敲著自己的頭,嗚咽著含混不清地喊著:“我要當兵!我要當兵!”
聽到小陳的話,程勉和江海陽對視一眼,麵麵相覷。
看清楚小陳逃跑的路線是回T師營區的方向,程勉也不忍再訓他了,他使勁攙扶起小陳,說:“沒人不讓你當兵,回家治好了病來年照樣可以參軍入伍。”
他這樣安慰著小陳,一邊示意江海陽上前來幫忙,兩人合力將小陳拖回車上。
鎖好車門,重新出發的時候,程勉才感覺到手背隱隱發疼,低頭一看,不知何時添了一道口子。
真是晦氣。
呼出一口氣,程勉頓感到心煩意亂。
就在程勉尋找小陳的時候,何筱一口氣沒停地跑回了家。父親老何和母親田瑛剛吃過午飯,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看到了渾身無力、雙腿發軟靠著大門的何筱。
田瑛有些驚訝地看著她:“跑回來的?”
老何倒是淡定:“吃過飯沒?我這兒做的打鹵麵還有剩呢,嚐一點兒?”
田瑛衝老何擺擺手,趕他回廚房幹活,扶著何筱讓她站穩:“你們單位中午不是不讓回家?你怎麼回來了?”
何筱隻覺得嗓子發幹,驚魂未定地喘著氣。
田瑛看著更著急了:“請假了沒?”
何筱此刻根本說不出話來,她看了母親一眼,渾身無力地坐進了靠門的沙發裏,而後,將腦袋埋進了張開的雙手。這一係列反常的舉動讓田瑛更不放心,還想再問什麼,被老何給拉開了:“行了,就是有什麼事也等她休息完了你再問,沒看閨女氣都還沒捋順?你下午不是約了人麼,再不走可要遲了。”
田瑛這才想起來,慌忙收拾了東西。囑咐了老何幾句,才出了門。
整個家裏總算是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何筱才抬起頭,茫然地盯著四周看了一會兒,眼睛漸漸有了一絲神采。身旁有翻動報紙的聲音,何筱微一眨眼,扭頭看去,發現父親老何正坐在門邊的椅子上看報紙,見她有了動靜,笑了笑,起身挨著她坐到了沙發上。
他握住何筱的手,問:“怎麼跑回來了?單位食堂做的中午飯不好吃?”
何筱睜眼看向父親,慢慢地,扯了扯嘴角。
她似是終於緩過了神,挽著老何的胳膊,把腦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聲說:“沒、沒事,隻是——突然覺得累。”
老何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女兒,知道這是借口,卻也隻是笑著說:“不適應B市的生活節奏吧?爸爸剛到這兒的時候也是這樣,待一陣子就習慣了。”
何筱沒說話,聽著父親的絮叨,因見到那個人而湧起的高度緊張感也漸漸消失了。然而有些反應是不受她控製的,隻要想到那張臉,內心深處就像是有一道激流在湧動,讓她忍不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