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楚不由腹誹,他幾時人緣這麼好了,以前……以前可沒幾個敢正眼看他的女人。雖如此,臉上仍是帶了笑,“既然這樣,顧家下定送的禮和聘禮都給你自個兒,你或是托人送回家裏或者自己留著傍身,另外我再幫你置辦副嫁妝,管保讓你體體麵麵地嫁過去。”
“多謝夫人!”曹姑娘跪在地上,正正經經地磕了三個響頭。
離翠景園不遠就是花園,此時內院小徑的雪均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可花園裏仍是一片白。隔著老遠就看到亭子旁邊盛開的紅梅,梅花上落了雪,紅白分明,被耀目的陽光照著,更是好看。
初二那天,杜仲果然早早從曉望街回來,讓人用屏風將亭子三麵圍住,安放了茶爐,
親自燒水為她烹茶。
本意是要喝著茶水賞梅的,可他煮茶的姿態實在太過賞心悅目,看著就讓她錯不開眼。
於是,就成了兩人促膝低語,而紅梅完全被冷落。
隻臨走的時候才想起來,折了兩枝回去插瓶。
這般快樂的日子,隻有他在身邊才可能有……
易楚微微笑著,扶了冬雪的手,慢慢地往瀚如院走。
冬雨已帶了俞樺跟林槐來,因屋裏沒人,兩人便沒進,站在院子門口等著。聽到腳步聲,俞樺轉過頭,看到陽光沐浴下步履小心的易楚。
一身大紅的羽緞映襯著她的臉頰愈發白皙,眉間帶著盈盈笑意。雖是懷胎六個多月,可她身姿仍是窈窕,隻肚子不相稱地隆起,顯得腳步頭重腳輕般。
俞樺看得心驚膽顫,惟恐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不由地就沉了臉色,先跟易楚問了安,轉頭便嗬斥冬雪,“雪還不曾滑盡,怎不叫頂軟轎來?”
冬雪頓時紅了臉,本能地想解釋,易楚已笑道:“多走動能鬆快鬆快,而且前後跟著四個人,沒事兒。”
俞樺不便多言,等易楚諸人先行進了屋子才與林槐一並走了進去。
偏廳裏正開窗透氣,凜冽的北風吹進來有些微的寒意,窗邊案幾上供著的紅梅香氣卻越發清冽,淺淺淡淡的,悠遠綿長。
少頃,小丫鬟關上窗戶端來火爐,另有人奉上茶點,接著易楚走進來。
脫去外頭的鬥篷,她仍是穿著半舊的青碧色小襖,烏黑的青絲間隻插一根珠簪,打扮的素淨簡單,卻如梅香般,令人難忘。
沒有多餘的寒暄與客套,易楚坐定,頭一句話就是,“我要去宣府。”
俞樺與林槐俱都大驚失色,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很明顯是不讚成。
易楚看在眼裏,也不作聲,隻捧起茶盅,細細地啜了口。茶是上好的雲霧茶,入口芬香,餘味悠長,很能讓人清心定神。
比如,現在。
俞樺稍作思索,開口道:“不妥……”
“怎麼不妥?我去不得?”
先前杜仲是總兵,她需得留京為質,眼下杜仲不過是個六品的千戶,她怎麼就不能跟隨了?
俞樺續道:“夫人有所不知,宣府遠較京都嚴寒,生活多有不便,尤其冬日,菜蔬不足,肉食短缺,柴薪也有限,許多人甚至連口熱水喝不上,隻能幹啃饃饃度日。”
易楚微笑著聽他說完,轉而看向林槐,“是嗎?”
“是,”林槐毫不猶豫地接口,“宣府確實缺衣少食,吃的用的都不便利……”
“你上次回來可不是這麼說的,”易楚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我記得你說吃穿用度樣樣俱全,鋪子裏東西也多,天南地北,想要什麼有什麼。莫非你是欺瞞我?”
“這個,”林槐尷尬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當時那種情況他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