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色濃淡適宜,袖口微收,帶著男子的利落肅整,她順著那衣袖去看,果然見他手掌伸到了自己麵前。

不像是大哥二哥習字習琴的白淨,他手掌寬厚有力,手指修長,指節與掌心卻帶著薄繭,青漓見了,心頭忽的升起一種說不出的觸動。

指節上的薄繭應是習字是留下的,同樣的痕跡,她在許多人手上見過,並不會覺得奇怪。

至於掌心上的薄繭……多半是在沙場上留下的。

同樣的痕跡,她隻在老魏國公手上見到過。

他不再年輕氣盛,卻也擁有世間年輕男子身上不存在的東西——那是歲月饋贈給他的禮遇,也是時光淘盡風沙之後的真金,屬於成年男子的風骨與氣度,等閑人是得不到的。

青漓心頭似乎被什麼東西的尾巴輕輕掃了一下,癢癢的,酸酸的,還摻雜有幾分她說不出的味道。

她輕輕將自己的手放進他掌心,小小的一隻,在他手心裏格外嬌巧。

她抬起頭,去看自己麵前的男子,自己的夫君。

他眉目深邃,瞳孔黝黑,鼻梁挺竣,下巴堅毅。

沉穩且持重,端肅且雍容——很英俊出眾的相貌。

皇帝年過而立,周身氣度也不似年輕男子虛浮,而是如高山堅毅、大地厚重、江海靜肅,低著頭看她時,那目光極溫柔,卻也難掩人間帝皇的威儀霸氣。

他身材高大,儀姿挺拔,隻靜靜站在那裏,皇族的百年尊榮加諸於身,言行端肅,氣度雍容。

這些日子以來,青漓無數次想象過皇帝的相貌,直到此刻親眼見到他才知道,那些在自己心目中構造出來的他,竟都不若眼前的他出色。

混混沌沌之間,青漓心頭忽的升起一句話來。

身挫憑乎道勝,時屯寄於情泰,莫不淵嶽其心,麟鳳其采,此立本之大要也。

先生講的時候她沒有聽懂,但是到了此刻再看,青漓忽然覺得——大概便是他這個樣子吧。

她盯著皇帝出神,好半日不曾出聲,皇帝倒也不生氣,而是含笑看著她,道:“如何?若是同你一道走出去,你夫君總不會給你丟臉吧?”

“陛下說笑了,”青漓心裏麵也覺得滿意,麵上卻隻微帶赧然,輕聲道:“應是長臉才對。”

皇帝卻不再開口,握住她幾近無骨的小手,便帶著她往外走。

青漓吃了一驚,一邊跟他同行,一邊問道:“陛下?”

見皇帝側過臉去看她,青漓才道:“陛下不是要往前廳去嗎?現下怎麼……”

“是呀,”皇帝拉住她手,漫不經心的道:“既然答允你要去為英國公做臉,朕自然是要去的。”

“可是,”青漓急的都要哭了,結結巴巴的道:“陛下……拉著臣女做什麼……”

“你這小姑娘好不講理,”皇帝頭也不回,隻牽著她手前行,許是照顧到青漓的小短腿以及窄窄的裙子,他走的並不快,青漓正臉色微紅之際,卻聽他道:“方才朕便要走,是哪一個紅著臉,說舍不得的?”

他語氣裏隱約有笑意:“怎的,方才舍不得,現下便舍得了?”

青漓心說自己才不是舍不得他呢,心底這般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隻好道:“陛下是去見臣工,臣女過去,難免不適宜,還是算了吧……”

皇帝言簡意賅的答道:“朕說可以便可以,至於別人,誰敢有二話?”

“可是,”青漓豁出去了,厚著臉皮道:“縱然臣女舍不得陛下,此刻跟了過去,再過一會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