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琰走在最前麵,比賽順序是出來了,可是對陣的選手還未得知。
第一輪的選拔是雙人對決,按比賽序號兩兩成對PK,席琰是43號,對陣的是44號。賀洋16號排在她前麵,對手是15號。
進場之後,裏麵不比外麵那樣喧鬧,裁判席上坐著八位裁判員,個個透著嚴厲之色。好些教練已經帶著選手坐在位置上,等進場完畢,比賽就開始。
一個小時之後,體館關閉,第一組選手上場,男女混合,各有優勢,說不上吃不吃虧。等到賀洋上場的時候,整個人猶如剛從土裏挖出來的泥蘿卜,臉色昏暗不明:“教練……你說我能行嗎?”
方教練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肯定能行,加油麼麼噠!”
膩人的加油方式讓賀洋為之一震,瞬間清醒不少。進了冰場,PK的是個男生。兩人點頭示好以後,即興的冰碼響起,兩人開始場內滑冰,賀洋的動作中規中矩,配合著冰碼完成得也還算順利。可是場外的人看著這一局PK,紛紛瞠目結舌。
在冰場的另一邊,對陣男生的動作顯得另類很多,冰碼是即興的,這種時候選手都會選擇傳統的表演方式來完成表演,雖然旋轉、跳躍甚至基本的滑冰都顯得死板,但也是最為保險的。
可是這個男生不同,他的舞蹈狂野又熱烈,整個人散漫不羈,甚至有些吊兒郎當。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坐在方教練旁邊的兩個女生細聲討論著,方教練探頭湊過去打聽到了些有用信息。
陳樑,H省的省區冠軍,風格乖張暴戾,就像一個市區混混一樣,所以被稱之為“冰刀痞子”。
方教練輕輕搖了搖頭,這年頭什麼名號也敢冠。席琰被台上的男生吸引去目光,他的表演方式實在特別,動作流暢完整,特別是剛剛的阿克塞爾跳,明明難度係數很高的動作他卻完成得揮灑自如,落冰的時候底盤沉穩,輕鬆自如。裁判席上的裁判員對他的表演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頻頻點頭。
席琰的比賽時間在下午,中午有兩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方教練跟老朋友敘舊去了,席琰跟賀洋沒話說,一個人出了體館歇息在陰涼下。
體館外還有采訪記者,席琰側過頭看著那些接受采訪的運動員,心裏突然打起了退堂鼓。那些人遠比她有更豐富的經驗,她黑夜裏淌下的汗水同樣是別人在光明之下的努力,可她就是比那些人少了更多的專業訓練,她到底有什麼資格來跟別人爭?
“喂,過去一些,好曬。”陰影裏湧進一股熱氣。
席琰抬頭看著滿臉通紅的男生:“憑什麼?”
“這地兒你買了嗎?”
“先來後到。”
“妹子,不是這麼個理兒,這是公共場所,人人公用之。”
男生往她湊近了些,熱氣貼近。席琰沒辦法,隻好往旁邊挪了些。
席琰撇頭看了男生一眼覺得麵熟,他的臉曬得紅彤彤的,仔細辨認了一下,確定他是跟賀洋同一組表演的那個男生。
“你不是表演完了嗎?怎麼還累成這個樣子?”席琰問他。
男生回答:“教練說我太出風頭,我頂了兩句嘴,被罰來跑圈。”
席琰愣神,是剛剛的表演嗎?
“老頭子思想就是太古板,冰刀就是要注入新的表演才能起死回生,他說我這是謬論。老古董!”
席琰說:“不會,我覺得你的表演很好。”
男生扭頭衝她一笑:“果然, 還是年輕人懂年輕人。”
得到肯定,男生向席琰伸出手:“我叫陳樑,木字樑,你叫什麼?”
席琰點點頭:“席琰,王字琰。”
陳樑這時候才看清自己手上生出的一層細汗,縮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你也是來參加比賽的?”他問。
“嗯。”
“下午吧?剛剛沒有看到你上場。”
“嗯。”
“那你加油啊。”
席琰沒有接話。
陳樑看出她的不對勁兒,猜到這場選拔之下給她的壓力。他曾經也做過逃兵,換來的卻是一個不能被公之於眾的秘密。這種背負在他心裏越發壯大,他甚至不敢想象這個秘密終於被人戳穿的那一天。這種感受實在讓人苦悶又難受。
他站起身,用特別輕鬆的語氣鼓勵她:“沒試過,你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還不如放手一搏,去拚一拚。”
下午的比賽正點開始,席琰是第四組出場。方教練在她上場前又叮囑了一番,她踏進冰場,閉上雙眼等待冰碼。
與此同時,在離體館五公裏外的活動現場,簡言之結束新片發布會在後台接受記者的采訪。在采訪完關於影片的相關問題之後,不知道哪家記者突然提問:“今天國家隊選拔招納新的冰刀選手,不知道言之對這些新鮮血液有沒有想說的話?”
西褚撫額:又來了。
簡言之再次裝飾上笑容:“加油。”
冰碼響起。
席琰睜開眼睛:“加油。”
方教練正襟危坐,他並不吝嗇押在席琰身上的籌碼。
他曾好幾次在黑夜裏的冰場上見過席琰自由滑行,每一步都沉穩如山,每一次旋轉都用盡全力落冰。在席琰的身上,他見過最美麗動人的冰碼如符,撥動他心底沉睡了許久的冰刀之夢。
所以這一次,他願意拚上所有,送這個女孩站上她最夢寐以求的舞台。
陳樑站在冰場下,他有些好奇這個女孩會給在場的所有人獻上一段怎樣拚盡全力的表演。在他最開始站上這方舞台的時候,他就犯下過一個錯誤,不能被人揭開,揭開就如同處以死刑。而初站上舞台的席琰,應該有不同於他一樣的開始,是美麗、純白、沒有一點汙穢的開始。
席琰開始滑行。在省隊訓練的幾個月裏,方教練一度強化她的小腿肌肉力量,她學習得很快,在最短的時間裏將身體的力量收放自如,滑行平穩。
賀洋看著冰場上的席琰,她從不將席琰視作她的對手,她有最優的條件,甚至是省隊裏的佼佼者,而席琰半路殺出,除了運氣,真的沒有什麼可以跟她相比擬的。
可是眼下,她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