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韜，我以你上司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離開，去找醫生處理你臉上和身上的傷，沈絲玫的勸捐案不需要你再跟進。”
溫瑜禮這位上司在鄭韜的心中到底是有著不一樣的分量，他即使臉上依舊表現出不願半途而廢的小情緒，可還是照做了。臨走前，他鄭重其事地向沈絲玫的父母鞠了個躬表達歉意。
等到鄭韜離開，寧妄歸的火氣依舊沒有消退，開始找溫瑜禮的碴兒：“他是你公司的人？是你授意他來勸說我們捐獻器官的？”
溫瑜禮並沒有回答，而是徑自說道：“鄭韜是一名優秀的器官勸捐員。在他任職期間，他成功地讓二十三個麵臨破碎的家庭重新獲得了幸福。正是因為有像他這樣的勸捐員的存在，才能說服那些瀕臨死亡的患者及其家屬，讓他們同意捐獻器官，挽回了其他人的生命。他們是光榮的，值得人尊敬。”
“我不管他們是不是值得人尊敬！我隻知道他們是吸人血的！在別人生死未卜的時候，就往我們家屬的心窩上紮刀！那一刀刀下去，你不覺得太過殘忍嗎？”
“小我與大我之間，總得做出取舍。”
溫瑜禮不苟言笑，神情嚴肅。
洛檸眼見寧妄歸因為他這話已經緊握雙拳打算揍人了，她忙三兩步走過去擋在溫瑜禮身前：“玫子還在急救室裏手術，咱們先不要爭論這些有的沒的了。剛剛你們是不是提到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玫子的傷勢到底怎樣了？醫生到底怎麼說？”
聽見她的詢問，寧妄歸總算消停了下來。
他的麵色凝重：“她徒手去接從高空墜落的孩子，手臂骨折。原本傷勢雖重卻還是能治好的，可偏偏那孩子墜落的時候重重地摔在了她的胸腹部。她的胸腔肋骨多處斷裂，刺破了身體重要組織，而且她倒地時後腦受到嚴重撞擊導致顱內大麵積出血……”
寧妄歸複述著醫生的話，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她會沒事的，玫子她一定會沒事的。”洛檸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句話，似在勸慰他人，又似在勸慰自己。
她走到沈父沈母麵前，給了他們一個溫暖的擁抱。
急救室的燈依舊亮著，搶救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
洛檸怕燈一直亮著，可又怕燈突然滅了。
如果手術結束之後得到的是噩耗，那還不如讓手術一直進行著。起碼隻要燈沒滅，也就代表著還有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所有人的身體都緊繃到了極致。
倏地，另一頭的電梯處傳來一聲“叮”的輕響，在這過度緊張的時刻，這樣的聲音輕易就被這兒的幾人捕捉到了。
老齊提著幾個袋子快步走了過來。
“溫總，這是按照您的吩咐打包的霧景酒店的飯菜。”
溫瑜禮點了點頭，接過其中一份之後，讓老齊將其餘的分給其他幾人。
他提著那個袋子走向洛檸：“吃東西並不影響等待結果。你趕緊趁熱吃了，才能保持更充沛的體力守著沈絲玫。”
洛檸怔怔地看著他。
這個男人體貼起來，確實是讓人感動。
她今天一大早就隨隊出發，八點半開始進行富安廣場周邊的消防活動，出了事之後就直接來了醫院。如今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按理說胃確實是該餓了，可她卻沒有任何餓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我不餓。”
沈父沈母一聽說自己女兒出了事就趕了來，也沒有用午餐。他們自己倒不怎麼在意，可如今聽洛檸說不餓，他們就苦口婆心地勸她。
“檸檸，你先吃點，叔叔阿姨知道你擔心我們家絲玫，可再怎麼擔心你也得吃飯啊。你工作本來就辛苦，工作時間不定，吃飯也不規律，很容易得胃病的。乖，你多多少少先吃點兒。”
長輩們明明自己心裏都擔心得要命，還要分神來勸她吃飯。
洛檸自然不願意讓他們擔心，應了一聲就和溫瑜禮走到了一邊，打算吃幾口就完事。
急救室的燈就是在這個時候滅的。
洛檸立馬將溫瑜禮遞過來的筷子重新塞回給他，然後隨著沈父沈母和寧妄歸一道兒衝了過去。
她在心底暗暗祈禱——
一定要沒事。
玫子一定要沒事。
“醫生，我們閨女怎麼樣了？”
“醫生，人到底怎麼樣了？”
“醫生，我朋友怎麼樣了？”
幾人齊齊將醫生圍住，索要著一個答案。
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蒼老的臉。
可那張臉上的神色，卻格外嚴肅，嚴肅到令他們心裏生出些苦澀的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