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緋煙當然不可能給明竹抹藥,好在她本來就是高冷人設,拉下臉來也無妨。她看也不看明竹一眼,拉著明庭想換地方給他抹藥。

“仙子慈悲心腸,怎地不理我?”明竹急了,下意識伸手要拉墨緋煙,但手剛伸出去連片衣角都沒碰著就被一隻大手用力攥住。他吃痛大叫起來,抬頭一看是明庭,剛要發火卻見他臉色極為陰沉,雙目幽暗似深淵,迸射出極為駭人的寒意,嚇得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了。

明庭陰沉沉瞪了明竹片刻,鬆開他和墨緋煙一起走到屋外。

墨緋煙假裝沒感覺到剛才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殺氣,神情淡淡地為他眼睛抹藥,抹完後將藥膏遞給他。

明庭看著手裏的藥膏,手指收緊,強忍著別把藥膏捏碎,沉聲道:“師父要我給阿竹抹藥?”

墨緋煙用小指為他掖了掖發絲,淡淡道:“為你阿娘的眼睛也擦一些罷。”

聞此言,明庭緊繃的神色瞬間放鬆,連帶說話語調都輕快了幾分,“弟子代阿娘多謝師父。”

墨緋煙戳戳他的額頭:“常言道師父如父如母,你是我徒弟,我便算你第二個娘親,我給你什麼都是天經地義的,無需道謝。”

她好機智啊!從現在開始就給明庭灌輸一日為師終身為娘的道理,長此以往,在明庭心裏,她就跟他親娘沒啥區別,這樣的話,就算換男主的事情失敗了,她也不用擔心會被男主欺師滅祖了!

“……”

明庭眼睛眨巴眨巴,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最後什麼也沒說,拿著藥膏去找自己真正的阿娘。

師父怎麼會是阿娘呢,師父和阿娘一點都不像……

……

晚飯後。

張氏拉著明庭說話,明竹本想去院中找墨緋煙,但被明庭一個眼神鎮住,縱然心裏不情願也隻能乖乖坐在旁邊。

墨緋煙是現代人,沒有早睡的習慣,但附近沒什麼好玩的,便坐在屋頂賞月。沈星塵在晚飯前傳話過來,說墨翩翩鬧著要去鎮上看焰火,他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在外不安全,便晚一點再過來找她。

山外,月河鎮的上空時不時綻放幾朵五顏六色的焰火,遠遠瞧著,確實好看。

“煙煙!!!”

遠處的竹林裏冷不防傳來角角的大叫聲,下一秒,身上粘了一堆蒼耳的角角跌落到麵前。

“煙煙救命吖!啊啊啊!有好多小怪物追著我不放!它們咬我!我怎麼都!怎麼都甩不開它們!!!”

“……”

望著在腳邊扭來扭去試圖甩掉蒼耳的角角,墨緋煙想到了現世裏室友養的那條哈士奇,有一年冬天她帶著那條狗去山上玩,結果粘了一身的蒼耳沒法弄掉,最後大冬天的把毛全剃光了才解救它……

所以角角的設定其實是哈士奇吧?可它身上也沒毛,這蒼耳是怎麼粘上去的……

“煙煙救我嚶嚶嚶……”

哭起來的聲音也好像狗叫哦……

墨緋煙抽了抽嘴角,末了要角角別扭了,把它捏到膝頭放著,開始幫它摘掉身上的蒼耳。

明庭踩著竹梯爬到屋頂時,就看到戴著烏紗軟帽的女子坐在不遠處,幾縷發絲垂落頰邊,她輕垂著眼眸,睫毛細密挺翹,粉唇抿成一條線,手裏小心翼翼摘著長滿尖刺的蒼耳。

遠處恰好升起幾團焰火在天際炸開,徇爛的焰火將墨緋煙勾勒出溫柔的剪影,如夢似幻,美絕豔絕。

明庭癡癡看著,心中在想,他的師父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亦是全天下都不能比的無價之寶。他不想要什麼力量權勢,隻想陪在師父身邊過普通安穩的小日子,歲月靜好無波無瀾,他和師父一生一世不分開。

[陵訣那個廢物,稱你為蠢貨倒半點不假。嗬,你便是等到天荒地老三界覆滅,能和墨緋煙一生一世在一起的人,也絕不會是你這個天真又無能的蠢貨!]

腦中又響起魔氣的嘲諷,明庭抿了抿唇不予理會。

“師父。”他爬上屋頂,緩緩走到墨緋煙身邊挨著她坐下,看到軟綿綿趴在她膝頭的角角後,揚了揚眉:“角角怎麼了?”

墨緋煙頭也不抬,微微噘嘴道:“你來得正好,角角出去胡鬧,粘了一身蒼耳回來,我摘得手指頭都痛了。”

聞此言,明庭立刻拿過她的手,看到被尖刺紮紅的指尖後,一記淩厲的眼刀子甩向某罪魁禍首。

角角縮了縮身子,可憐巴巴道:“角角知道錯了,角角下次不敢了……”

明庭忍著怒氣收回目光,再拿出方才墨緋煙給的藥膏,“師父,弟子給您抹點藥。”

“無妨,不用上藥。”

雖然手指頭有點疼,但還沒嬌氣到這點程度就要上藥。

墨緋煙把角角拎到明庭手裏,心安理得的做甩手掌櫃,“徒弟,剩下的蒼耳,你幫它處理。”

“是。”

明庭自然是不會拒絕的,開始幫角角摘剩下的蒼耳,手起蒼耳落,動作利落又幹脆,三下兩下就把角角身上的蒼耳都摘完了。

全身坑坑窪窪快變成一條廢龍筋且疼到不能喘氣的角角:“……”

嗚……阿爸好可怕,還是煙煙阿媽好。

拖著一身洞洞的角角艱難地從明庭手裏爬走,龜速爬到墨緋煙腳邊,然後纏到她腳踝上不動了。

明庭拍拍手,假裝無事發生,自己也沒有故意暴力扯下角角身上的蒼耳,再脫下身上的外袍給墨緋煙披上。

“起風了,師父小心受寒,不若我們下去罷。”

墨緋煙捏了一根稻草在手裏把玩,扭頭往上看向明庭,問道:“你阿娘……為什麼叫你羨羨?”

明庭屁股挪了挪,坐到墨緋煙下方,這樣她就不用辛苦地抬頭看他了。

明庭緩緩道:“弟子原來單名一個羨字,小時候以為爹娘羨慕別人都有好日子過,所以給我取名羨,後來才知道……是阿爹覺得我多餘,不該出生在這個家裏,阿爹……從來沒有給過我好臉色,他應該真的覺得我很多餘罷……”

“……”墨緋煙沒想到一個字罷了,裏頭卻有那麼讓人心寒難過的寓意。

羨,也許對明庭的阿娘來說,的確是她羨慕旁人的生活,而對明庭的渣爹來說,是真的覺得他多餘才取這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