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薑然知道這件事嗎?”
喻星延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瞬間變得低落。
她慢慢把臉埋進膝蓋,過了好久才孱弱開口:“她知道後會接受不了的。她的成長環境太惡劣,她跟著媽媽長大,可她媽媽根本就沒管過她,初二那年就丟下她自己走了。她表麵看起來很獨立,很堅強,可其實她內心特別敏感,甚至十分極端。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就發現了,她對所有人的幫助都很抵觸,就連我也不例外。我們讀高中的時候,有次班裏組織去農家樂,她說她不去了,我知道她是因為生活費花光了,我偷偷幫她把錢交了,就兩百塊錢,她知道後反應很激烈,眼睛都氣紅了,她問我,是不是瞧不起她,覺得她可憐,需要別人的施舍才能活得像個普通人,她說她最反感別人看她時候那種憐憫和惋惜的目光,她覺得那是別人對她的侮辱和嘲諷。我當時也覺得很生氣,無法理解。因為我沒有她的經曆,我沒辦法做到跟她感同身受,所以我沒有一個去指責她的立場。但我真的很心疼她,看到她不好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偷偷幫她。
“但是我現在已經不確定我當時的做法究竟是對是錯。唐秋白在圈子裏名氣很大,她很會帶新人,能拿到的資源十分讓人羨慕。我和薑薑沒有任何人脈、背景,所以需要這樣一個機會。哪怕她簽下薑薑後不把薑薑當重點培養對象,薑薑能分到的資源也絲毫不比簽在其他經紀公司差,而且還有我,我可以適當地幫她。唐秋白當時先提出簽我,我就賭了一把,後來她同意了,但是薑薑……她性子比較野,不受拘泥,經常跟唐秋白起衝突,後來唐秋白就徹底放棄她了。是我沒有想到可能會出現的後果,當時大腦一熱就做了決定,我太魯莽了,應該提前考慮薑薑的感受的。”
她抿了抿嘴,抬起頭,迷茫地看向周遊:“但是唐秋白太極端了,她之前跟我說過一句話,她說既然扶不起來,就索性毀了吧……我當時嚇得一身冷汗。她不是唬人,她真的做得出。我現在很自責,薑薑是因為我才變成了現在的處境。”周遊閉了下眼,輕輕呼出一口氣,他盡量平靜地跟喻星延溝通:“薑然現在什麼打算?你經紀人一直拿捏著你的軟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喻星延悶悶地說:“薑薑今天晚上回來,我跟她聊聊看,問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想法。”
周遊深深地看著她,半晌又歎了口氣,伸開雙臂輕聲說:“來,男朋友給你抱抱,委屈你了。”
喻星延眼圈又要紅,慢吞吞爬到他懷裏,有些緊張地問:“你是不是對我特別失望啊?這可是你讓我做自己的。其實這就是我,我一點兒也不強勢的,之前在鏡頭裏都是裝的。”
周遊原本想嚇唬她一下,但看她這副小可憐的模樣又無奈地笑出聲:“接下來你就繼續以前的風格,在外麵氣場全開,看誰不順眼就欺負誰,回家了做小白兔,遇到事兒了我給你撐腰。”
喻星延傍晚出發去機場接薑然的時候,周遊自己開車回了基地。
繼寵物貓吃醋事件後,薑然也緊隨其後被列入周遊的重點吃醋清單之一。
薑然身著一條異域風格的彩色長裙,紮了滿頭的小麻花辮,手裏推著行李箱,步伐閑散地走進停車場,四處張望。
喻星延費了點兒力氣才說服自己眼前人就是她閨蜜。喇叭摁響兩聲,她推開車門下去,舉著胳膊用力朝她晃了晃。
薑然的視線很快定位到她身上,二話不說,扔了手裏的行李箱朝她飛奔而來。她裙擺飄飄,像是西藏的風馬旗在揚,喻星延有那麼一瞬間其實還是很羨慕她的。
薑然上來後毫不含糊就是一個熊抱:“我想死你了,小星星!”
喻星延幹笑兩聲,把人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眼睛掃了掃四周:“萬幸你粉絲沒來給你接機,你現在這造型怕是想‘雷’死個人。”
薑然把墨鏡拿下來,隔著車窗丟進車裏,勾著喻星延的肩膀,戲謔道:“誰說的?我剛剛還跟兩個粉絲合影了呢!我又不是你,唐秋白管天管地還能管我每天穿什麼衣服?旅行就該有個旅行的樣子。”
喻星延捂著耳朵不想聽她碎碎念,推著她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後把人塞了進去,再跑去把她丟在遠處的行李箱拖回來,放進後車廂。
打方向盤把車開出停車場,喻星延眼睛專注地盯著後視鏡,隨口問道:“談談旅行感想唄,關於這趟說走就走的任性旅行。”
薑然把化妝鏡翻下來,手裏捏著一張紙巾,小心地把眼角暈染的睫毛膏擦掉,心不在焉地說:“這是一條虔誠的朝聖之路,旨在尋找迷失的方向和最初的自己。”
喻星延咬著牙“嘶”了一聲,還生動地縮了縮脖子:“起一身雞皮疙瘩,求你說點兒人話吧。”
薑然清理完,把紙巾團了團丟進小垃圾桶裏,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吃吃齋飯、做做早課、抄抄經書、敲敲木魚、掃掃院子,你這個深陷愛河的俗人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喻星延差點笑出眼淚:“感悟出點兒什麼沒?找到你迷失的方向和最初的自己了?”
薑然放鬆身體,往椅背上一靠,悠悠歎了一聲:“必須要的,我明天就去聯係律師,和唐秋白解約。不管她條件多苛刻,反正我這次是下定決心了。”
喻星延打了個愣,猛地踩下刹車。車靠路邊停下,險些衝上路牙石。
喻星延:“解約之後呢?你先給我交代清楚你對未來的規劃。”
薑然看一眼她瞬間凝重起來的臉,扯了扯唇,手伸過去揉了下她的頭:“看你緊張的,我當然想好了。接下來就是迎合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拘無束,怎麼舒坦怎麼來。這兩年待在這個圈子裏早就給我折騰煩了,破事一大堆,規矩還多得要死,成天不是提防記者偷拍,就是擔心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被萬人圍攻。
“而且,我為什麼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去演繹別人的人生呢?唐秋白給我接的那一堆爛劇我早就不想演了。我又不愛這一行,當初純粹是因為想跟你待在一塊。我當時就覺著,反正接下來讀什麼專業、做什麼工作,對我來說都沒有太大出入。既然現在認為沒意思,那就幹脆放棄。唐秋白早就不想看到我了,省得她想方設法在背後給我下絆子了。大不了就借著解約的名義讓她最後敲我一筆唄,反正我這兩年的片酬就剩這麼多,孤家寡人一個,無牽無掛,全都給她,換個自由身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