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也隻有這樣,才能把長長的時間熬過去。

夜深了。

院子裏的燈光相繼熄滅,隻有西樓會議室,依然燈光明亮。

突然,院子裏槍聲乍起!

尖厲的槍聲中夾雜著零星的慘叫聲、戰鬥聲、腳步聲……會議室裏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兩個蒙麵人如利刃破竹一般,破窗而入,高喊:

“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誰也沒想到,共軍居然敢冒死來營救老鬼。

王田香想去拔槍,忽見又有兩個蒙麵人破門而入,隻好乖乖地舉起手。

一雙雙手相繼舉起,任憑烏黑的槍口對準,命懸一線。

“老鬼,快跟我們走!”

“快走!老鬼,我們是老虎派來救你的……”

肥原似乎不甘心死了都不知道誰是老鬼,一邊舉著雙手一邊偷偷環視周圍,看到底誰是老鬼。殊不知,所有人都乖乖地擎著雙手,或高或低,或直或彎,無一例外。不過肥原也注意到,這些人中隻有李寧玉跟王田香一樣,頗有點泰然處之的鎮靜,其他人無不露出恐懼的神情。白秘書甚至嚇得流出口水,著實丟人。

“老鬼,快跟我們走,晚了就不行了!”

“快走!老鬼,敵人援軍馬上就會趕來的……”

機不可失!

可就是沒有人出列,跟他們走。

肥原不經意發現其中一個蒙麵人穿的是總隊士兵特製的大頭皮鞋,知道可能已被老鬼識破,頓時惱羞成怒,手還沒完全放下便破口大罵:

“滾!都給我滾出去!!”

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原來這是肥原為今天晚上精心策劃並組織的一出壓軸戲,長時間的開會就是為了把時間熬過去。夜深深,讓共軍鋌而走險,讓老鬼自投羅網。可老鬼畢竟是老鬼,資深老辣,曆練成精,哪會被這幾個小鬼騙過?他們穿的是統一的皮鞋,端的是統一製式的槍,哪像老鬼的同誌。老鬼的同誌來自五湖四海,使的武器五花八門,口音南腔北調,怎麼可能這麼整齊劃一?

不用說,肥原又白打一張牌。不但白打,是不是還有點丟人現眼哦?

再說張司令,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當著自己的部下乖乖地舉起顫抖的雙手。肥原采取這麼大的行動,居然不跟他打招呼,讓他出洋相,簡直胡鬧!他忍不住板著臉,氣呼呼地責問肥原:“肥原長,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肥原本在氣惱中,不客氣地回敬道:“還用問嗎?我要引蛇出洞,誘鬼現身。你不覺得你身邊的鬼太狡猾了嗎,你要覺得我做得不對,有什麼高見不妨說來聽聽。”

司令看他氣勢洶洶,忍了氣勸他:“依我看,等明天再說吧,等明天這個時候,什麼老K老虎老鬼都會現身的。”

肥原走到李寧玉跟前:“我覺得已經現身了,李寧玉,你覺得呢?剛才我看你靜若止水。你為什麼這麼鎮靜,能告訴我嗎?”

李寧玉看著肥原,靜靜地說:“因為我覺得這樣卑鄙地活著,老是被你無辜地當共黨分子懷疑、訛詐,還不如死了。”

肥原嗬嗬笑道:“既然死都不怕,又為什麼怕承認呢?我知道你就是老鬼。”

李寧玉說:“你沒什麼好笑的,我不是老鬼。現在該笑的是老鬼,你這麼有眼無珠。”

“你是的,”肥原說,“我知道,我相信我的感覺,你就是老鬼。”

“既然這樣,”李寧玉說,“又何必說這麼多,抓我就是。”

“我要找到證據。”肥原說,“當然,沒有證據也可以抓你。但我不想,為什麼?我想跟你玩玩。看過貓捉老鼠嗎?貓捉住老鼠後不喜歡馬上吃掉,而是喜歡跟它遊戲一番,把它丟了,又抓,抓了又丟,這樣的樂趣可能比吃的樂趣更大。我現在就在跟你做遊戲,想看你最後怎麼鑽進我給你設的網,那樣你會恨死自己的,而我則其樂無窮,明白吧?”

肥原這麼說時,李寧玉隻覺得頭皮在一片片地發麻,腦袋裏有股熱氣在橫衝直撞,要衝出來,要燃燒,要爆炸……刹那間,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人已經彈飛出去,把肥原撲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卡住他脖子,號叫著:

“我不是老鬼!我不是老鬼!你憑感覺說我是老鬼,我要殺了你!你欺人太甚,我要殺了你!……”

完全瘋掉了!

顧小夢和白秘書想把她拉開來,可哪裏拉得開,她像一座火山一樣壓在肥原身上,手像一對鐵箍似的緊緊箍著肥原的脖子,一般的推拉根本不管用。最後還是王田香,操起一張椅子使勁朝李寧玉後背猛砸下去,這才把李寧玉砸翻身,趴在地上。

別看肥原是個小個子,說話女聲女氣的,其實他早年習過武,有功夫的。剛才由於太突然,被李寧玉搶先製住要害,精氣神都聚在脖子上,令他無力還擊。待李寧玉手一鬆,他氣一順,便是霍地一個漂亮的騰空背躍,穩穩地立在地上。

此時,李寧玉還躺在地上,沒有完全清醒過來。肥原走過去,用腳踢她,命令她站起來。李寧玉爬起來,剛立直,肥原手臂一掄,一記直拳已落在她臉上。那拳頭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以致過來時都裹挾著風聲和衝力,把李寧玉當場擊倒在地,流出了血。

“起來!”

“爬起來!”

“有種的爬起來……”

李寧玉爬起來,肥原又是一拳。左勾拳。右勾拳。當胸拳。斜劈拳……如此再三,肥原像在表演拳法,把李寧玉打得暈頭轉向,血流滿麵,再也無力爬起來。自己爬不起來,肥原要王田香把她架起來再打,到最後李寧玉已被打得渾身散了架,跟團爛泥似的,架都架不住,連張司令都起了惻隱之心,勸肥原算了,肥原才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