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對懷裏肉呼呼似乎沒有骨頭的菲怡手足無措。她突然吐了一個泡泡,一股子果香飄散出來,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夢。
我把她抱到旁邊,她小小的身子扭蹭起來,還像小狗一樣哼哼起來,讓我的心莫名的一軟。
外麵天色漸亮我不能再耽擱,把被子小心的蓋在她身上,我偷偷溜了回去。
這一天我都心不在焉,想到那個夢,感覺著體內重新聚集起來的真氣,一切都很真實卻偏偏又很夢幻。
接連幾天我沒有再做那樣的夢,體內的真氣在漸漸流逝,剛剛看見曙光的我再次陷入黯淡之中。我必須要自己好起來,我要成為文韜武略的皇子,成為父皇的驕傲!
再次看見小菲怡在草地上玩,腦子裏有個模糊不清的念頭一閃而過。她看見我竟然屁顛顛的跑過來,伸出小手喊著“抱抱”。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她抱起來,這是我第一次抱小孩子,不敢亂動感覺胳膊都僵硬著。旁邊的奶娘趕忙過來要把她接過去,可是她卻使勁扯著我的衣襟不鬆開,小小的身子在我懷裏扭蹭著,讓人不忍心拒絕。
她就這樣跟我熟悉起來,每每見了我都親近的不得了,她身上獨有的果子香氣讓我感覺通體舒暢。
所以,當舅舅、舅母有事會京都的時候,我每晚都偷偷潛入她的房間。果然,隻要摟著她睡覺,就能做那個奇怪的夢,到那個奇怪的地方,吃到奇怪的果子。我體內的真氣越來越多,功力在逐漸恢複,我欣喜之餘又對菲怡多了許多疑惑。
可惜,不等我解開這個疑惑,舅舅和舅母就回來了。她們都是精明透頂之人,我不敢再黑夜潛入菲怡的房間。我的傷早已經痊愈,就連功力都比之前有增無減,不過我卻不敢讓人知道。
沒多久,父皇打發人接我回宮,禦醫診脈過後說是奇跡。他們都說是丹霞穀裏的地熱之水有神效,隻有我自己心裏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打這開始,我便暗中派人留意侯府的動靜,可惜臨風居密不透風,我想要插進去一個眼線都沒機會。幸好,母妃很喜歡那對雙胞胎,每個月都要讓她們進宮一次。我總是掐好時辰趕過去,找借口把菲怡帶出來獨處。
那丫頭越發的喜歡黏著我,不過很多時候是在我懷裏睡著。我試著想要從她嘴裏套出些話來,可卻什麼都沒得到。看著她清澈見底的眼神,無邪的笑容,我覺得自己對她的懷疑真是可笑之極。一個僅僅兩歲的孩子能做什麼?除非她是個妖孽?
妖孽?把這樣一個形容詞用在菲怡身上,讓我覺得自己內心太過陰暗。可是,發生在她身上的詭異是怎麼回事?
我終於找到機會往臨風居安插了一個人手,沒過多久她就被分到了逸竣的房裏。不過那小子太精明,很快就察覺出不對勁,看來這個棋子是廢了。
我在外麵的府邸建好了,我大婚娶了廖氏進門搬出宮去。成親什麼的就是瑣碎,讓我心裏不耐煩,好在廖氏還算省心,規矩周全很快就能打理內院之事,從不用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讓我煩心。
半年後,側妃柳氏進府,她是個很會討人歡心的女人,我不介意高興的時候給她些臉麵。
不過我不會不顧及廖氏,一個月有七八天宿在她房裏,柳氏那邊去個五六次,還要抽空去看看我的如夫人。對了,就是那個啟蒙房事的宮女,我不能讓人說我不念舊情。
剩下的日子我都是一個人住,在房事上我沒有太多的欲望。女人,一個是用來生育,另一個就是用來拉攏她們背後的家族勢力。
回紇疑似內戰情況不明,皇弟和王禦史等人持保守態度,我卻主張調兵遣將趁著那些番邦沒結成聯盟將局勢穩定住。其實我心裏是希望天下大亂,唯有這樣天朝才有機會一統天下。我一直是個好戰之人,心中一直有個夢想,就是完成先祖皇帝沒有完成的霸業。
而且戰爭對於我來說是個機會,我會主動請纓上戰場建功立業。沒有軍功光靠皇子的身份,無法得到那些大臣的擁護。況且這一年來,皇弟整個人都變了。他勤奮好學,身後有王禦史等人支持也入朝聽政,父皇對他的改變似乎很滿意。
最讓我不安的是,父皇對我的誇讚越來越少,經常是板著一張臉看不出喜怒。我越來越揣度不了父皇的心,隻能盡力做好皇長子的本分。
果然像我希望的那樣,天下大亂,父皇接連派出幾路人馬。這個時候廖氏懷孕了,可我卻主動請纓去了戰場。
戰場之上,我生平第一次見到死亡,見到血流成河的悲壯,見到黎民百姓因為戰爭流離失所。我突然覺得戰爭比我想象的要殘酷一萬倍,它雖然能成就我的宏圖偉業,卻是用多少人的不幸堆積而成。瞬間我明白了父皇的猶豫,他是一位仁君!
這場戰爭持續了半年左右,終於以和平談判的形勢結束,因為天朝各地陸續有天災,若是再打下去恐民心浮動內憂外患不堪設想。
我回到京都,父皇大大嘉獎了我,不過我知道這次我沒有贏。因為皇弟並未留在京都,各地災情四起,他不辭勞苦的去救災安撫民心。現如今,有些地方的百姓稱他為活菩薩。他的德行深入民心,在朝中也擁有不少迂腐文官的支持。
不出兩個月,廖氏為我生下一個兒子,父皇大為高興親自賜名。這是他第一個孫子,滿月酒過後就命廖氏抱進宮去給他瞧。我兒子比我爭氣,在父皇麵前不哭不鬧,深得父皇喜愛。
我明白子嗣在父皇眼中很重要,不久,柳氏和如夫人前後腳都懷了身孕。母妃又把身邊的宮女賜給我做了如夫人,父皇又指了另外一個側妃。
一年之後,我府中便妻妾成群,有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
皇弟的婚期卻一拖再拖,雖然他的理由總是冠冕堂皇。我知道他心裏在打什麼主意,終是有些不甘吧!而父皇竟然沒再強迫他,看來心中對他的喜愛是越發多了。
我的大兒子都能喊皇祖父了,小兒子也滿地亂跑,父皇再次提及皇弟的婚事,皇弟竟然痛快的答應下了。
皇弟跟父皇請旨,說是正妃、側妃一起進門,免得操持兩次勞民傷財。他連成了親都要動心機討好父皇,難怪這一二年深得父皇的歡心。
我作為皇兄,唯一的皇弟成親自然要去,席間見到他穿著大紅的喜服笑得春風得意。或許他真得成熟長大,知道女人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衣裳罷了。這樣的皇弟成了我強有力的對手,讓我不敢小覷。
正妃、側妃一同進門,不知道迂腐的王禦史作何感想。皇弟此舉固然迎合了父皇,不過卻讓作為正妃的王氏臉上無光。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皇弟竟然接連一個月宿在王氏房裏,給足了她臉麵。那李氏倒是乖巧,半點不鬧,第二個月他才跟側妃李氏圓房。
皇弟大婚不久,又有一件大事發生。吐蕃突然內亂,這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吐蕃崇尚藏傳佛教,可是派別卻五花八門,其中以紅教和黃教兩大派別尤為盛行。百年來,這兩個派係始終在明爭暗鬥。
三年前,作為黃教活佛轉世的宕桑汪波被迎回吐蕃,可他的家族世代信奉紅教。這就導致了兩個派別愈發激烈的矛盾,終於達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我主動請纓要去平反,父皇同意還派了舅舅一同前往。吐蕃王上奏,六世活佛宕桑汪波不守清規是假達賴,請予廢立,皇帝準奏決定予以廢黜。
我們到了吐蕃,很快就控製住形勢,活捉宕桑汪波押解回京都。
我認識宕桑汪波,知道他跟菲虹之間的事情。這幾年,我的勢力越來越大,但凡是世家之中都有我安插進去的眼線。
我承認自己從來都不是個君子,做事情首先考慮的是利益。我在宕桑汪波身上看到了打擊皇弟的辦法,迫不及待的籌劃起來。
到了青海湖附近,宕桑汪波在我的安排之下病死,舅舅一人承擔下所有的責任,回到京都向父皇請罪。
父皇沒有責罰舅舅,沒過多久菲虹病重挪去丹霞穀休養。沒想到她竟然病死在丹霞穀,因為她還沒出格,喪事簡單倉促。
皇弟終於是按耐不住,趕去侯府竟然要求開棺驗屍大鬧起來。舅舅見到他又犯了倔勁,無奈之下同意了他的要求。
當他看見菲虹躺在棺材裏了無聲息的時候,他竟然掉了眼淚。我在心裏瞧不起他,堂堂男子漢豈能因為一個女人掉眼淚?他趴在棺材上好久,看見他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心底隱約有些難受,不過更多的是竊喜。看來我這步棋走對了,一直假裝放手的皇弟,其實不過是在欺騙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菲虹很快就被入土為安,皇弟整個人卻好似失了魂。他不上朝,不吃飯,不睡覺,隻是一味的喝酒。父皇幾次傳召不予理睬,惠妃前去被拒之門外,哭暈了過去都沒打動皇弟的心。不,眼下的他迥然是失了心,失了魂,周圍的人周圍的事根本就走不進他的世界。
我身為皇兄,自然要去勸慰。他一個人坐在屋子裏,滿屋子的酒氣,四周都飄散著頹廢哀傷的味道。
他抬眼瞧了我一下,喊了一聲皇兄,很好,他還沒醉死。我拿出皇兄的派頭,先是曉之以理,然後動之以情,說到激動處不由得大聲斥責起來。
可是,皇弟的一句話就讓我停下來。他喝了一杯酒,滿臉嘲諷的看著我,說:“皇兄,你要這樣活一輩子嗎?你真可悲!”
他怎麼敢用這樣的口氣,用這樣的表情跟我說話!我可悲在哪裏?我甩著袖子氣衝衝的離去。
沒想到三日之後,皇弟進宮麵見父皇,他們在禦書房密談了很久。第二天,父皇下旨冊封我為太子,皇弟為寧王,並把建州化為皇弟的封地。皇弟攜著所有家眷前往封地,這個結果讓我震驚。
我就這樣贏了,可贏得是這般突然,這般莫名其妙。向往了許久的東西唾手可得,可我心底並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若狂。我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腦子裏反反複複都是皇弟的那句話。
他離京都的前一晚,我還是去見了他。今晚的他是清醒的,不過才幾天的功夫,他就瘦了一大圈,眼神裏的飛揚生動全都不見。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這句是我對他說得為數不多的真心話之一,也是我這幾日來心中的疑惑。
等你遇見自個心愛的女人就會明白了。這句是他回給我的話,同時他還告訴我,這幾年來的努力都是為了能更好的保護她,給她幸福的生活。如今她人已經不在,所有的努力都變得沒有意義。他過膩了勾心鬥角裝腔作勢的日子,如今要把一切都放下了。他央求我好生照顧他的母妃,替他在父皇跟前盡孝,他隻想做個逍遙王爺。
皇弟就這樣毫不留念的走了,我的心感覺不舒服空落落的。我把皇弟當成強有力的對手,爭鬥了好幾年,如今終於勝了卻有種孤單的感覺。
我們兄弟二人從小就糾纏在一起,不管是誰黏著誰,還從未這般分離過。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繁瑣的朝事擠走,作為太子,我身上的責任更重,需要分擔的朝事也越發的多起來。父皇對我的要求愈發嚴格,我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朝中幾位重臣都非常擁護我,父皇雖不時常讚許,可他總是把重要的朝事交給我去處理,這讓我心裏越發的踏實。皇弟在封地待得安穩,正如他所說,隻做個逍遙王爺。我知道曾有過朝臣偷偷跟他聯係,不過卻被他拒之門外。
隨著我被冊立為太子,父皇日漸看重,我在朝中的勢力漸漸大起來。沒有什麼事情能逃得過我的眼睛,權臣家中有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不過卻有一個人例外,她就是林菲怡!這個我看著長大的小丫頭,籠罩在她身上的迷霧始終是驅之不散。
我授意讓廖氏找借口跟她親近,想要借此近距離觀察她。時間一長,她成了太子府上的常客。我對她又極其縱容,連我的書房她都無須忌諱。她比我的大兒子晏庸大了三歲,庸兒打小就喜歡黏在小姑姑身邊,倒對我這個父親避而遠之,可能是我平日裏對他太過嚴厲了。
庸兒是廖氏所生,是我的嫡長子,又深受父皇的喜愛,我怎麼能不對他看重?嚴厲是為了他好,我對他抱以太多的希望。
成了父親,我才算是明白了父皇的心情。早年他對我嚴厲,是因為有太多的希望吧。
庸兒沒有辜負我的教導,在書房念書很認真,每日我都要抽出時間考察他的功課。雖然我心中看重嫡長子,卻也沒放鬆對老二晏寬的管教。看著他們兄弟,我想到了遠在建州的寧王,我的皇弟。
根據線報回稟,寧王一直深入簡出,每日讀書、下棋,偶爾還親自下田勞作。寧王妃生了一女,他們相敬如賓,日子過的平靜又枯燥。
那日我回到府中,進了書房就見到菲怡躺在榻上睡著了,嘴角還留著糕點的殘雜。她總是說喜歡我這裏糕點的味道,殊不知卻是我特意為她而準備,全天下恐怕隻有這獨一份。
我伸手輕輕滑過她的嘴角,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她隻比庸兒大了三歲,照道理我應該把她看成一個孩子樣對待。在外人眼中,我確實是把她當成女兒一般寵上了天。可隻有我自己心裏明白,我從未把她看成是女兒,永遠也不是!
我的書房在府中是個禁忌之地,可這裏永遠有她喜歡的軟榻,上麵放著她喜歡摟著睡覺的熊寶寶,案幾上隨時準備下她喜歡的茶點。她來了,很多時候都不怎麼理睬我,隻是歪在榻上看書吃點心,困了就睡上一覺,而我忙完了正事就坐在一旁瞧著她。
今個的她似乎睡得極其不安穩,小小的眉頭緊鎖著。我見了皺眉,聽見她嚶嚀了一聲,心裏竟隱隱疼了一下。
我把她喚醒,問她是否做了噩夢,她皺著眉頭喊肚子疼。在她起身的時候,我看見她褲子上染著的鮮血。我大叫著傳禦醫,聲音裏有連自己都陌生的慌張。
她不知道是疼的還是被我的舉動嚇到了,眼淚成串的掉下來,讓我的心跟著一揪一揪的難受。
禦醫很快就來了,診脈過後又問了幾句,原是她的初葵來了。看著她紅了臉頰,我的臉上也有些不自在。
打發人請了廖氏過來,我躲了出去。
晚間,廖氏見了我似乎有話要說的模樣。這些年來,她一直是個合格的媳婦兒,把太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她頗有些手段,滿府姬妾在她的壓製下沒生出什麼事端。對於她整治姬妾的辦法我很清楚,隻要不過分,我便不予幹涉。內院和諧是我想看到的,她可以讓我安心麵對朝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