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獨處
原本還算平靜的相府花園,因為許嫣兒突然衝了出來向簡玨行禮,氣氛瞬間變得極其詭異。
現在的許嫣兒粉麵帶羞、雙目含情,動作嫻雅端莊,與往日那個眼高於頂盛氣淩人的許嫣兒判若兩人,引得眾人麵麵相覷,不知她到底想做什麼。
尤其一個月前杜明雪及笄宴會上,許嫣兒可是出口侮辱過簡玨,當眾點明簡玨‘命克六親’,更直接點出大夏朝無人願嫁給簡玨。
可如今她卻衝出來向簡玨行禮,這一場景頓時讓花園內眾人深感震驚,而許嫣兒此舉的背後卻又帶著怎樣的深意,不得不讓眾人深思。
許嫣兒原本以為簡玨生長於北方,定是個滿麵絡腮胡子、身材魁梧、舉止粗魯、麵相凶惡之人。加之這些年簡玨從未參加過任何宴席,更讓人覺得簡玨無臉見人。
卻不想,半月前那驚豔的一麵之緣,竟讓許嫣兒看到了不一樣的簡玨,俊美如謫仙,氣質幽冷帶著男子氣概,一瞬間便抓住了她的眼與心,滿心滿眼的便隻剩下簡玨的身影。
許嫣兒自從半月前在上書房親耳聽到宋培臣誠邀簡玨湛然參加玉輕塵的入宗宴會,便盼望著這一天的到來。
終於盼到這一日,她更是精心妝扮,從踏入相府起便安靜地待在堂哥身邊,隻為讓簡玨第一個看到如此貌美的她。
許嫣兒隻覺眼前劃過一片黑色的衣擺,耳旁微微刮過一陣清風,簡玨已從她身旁走過,竟連一個眼角餘光也不曾看她。
花園中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交頭接耳聲,所有人望向許嫣兒的目光中含著可憐,但更多的卻是嘲諷之笑。
許嫣兒麵色一陣漲紅,猛地站直身子轉身看向簡玨的背影,卻發現玉輕塵竟與簡玨並肩而行,心頭猛然湧上怒意,正要出聲嗬斥玉輕塵,卻見許炎周突然自人群中走了出來,擋在了簡玨的身前。
許嫣兒麵色稍稍一喜,立即邁步走到許炎周身旁,雙目緊盯著俊美無儔的簡玨,期望能夠得到他的注目。
玉輕塵淡淡地打量了今日的許嫣兒一眼,隻見她身著水紅裏衫裙,裙擺上用金線繡著細密的牡丹。外麵罩著一件淺橘色輕紗衣,輕紗衣上竟也用金細絲線繡著雅致的花朵,露在裙擺外的腳上穿著一雙金縷鞋,鞋頭晃動著一顆東珠,極其的珍貴。梳起的發髻上戴上一件如意首鑲嵌鏤雕雙螭紋玉飾,側麵是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和蝙蝠紋鑲琉璃珠顫枝金步搖,如此鄭重的妝扮,顯然許嫣兒是用了心思的。
此時她亭亭玉立於許炎周身旁,雙頰略微浮著淺粉色,螓首微微抬起凝視著簡玨,眼底含著點點暖色情意。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簡玨雙目直視前方,麵無表情、目若寒霜,全然未將許嫣兒放在眼中。
許炎周微皺眉,卻也知簡玨個性便是如此,除去戰場廝殺能讓他全神貫注,平日裏便是這般冷若冰霜的模樣。
他方才看嫣兒今日的舉動,怕是對簡玨一見鍾情了吧。
隻是,剛才那一幕早已被所有人看在眼中,早已成為各府中人的笑柄,隻怕出了這相府,嫣兒便會成為他人嘲笑的目標。思及此,許炎周心底升起一抹擔憂,雙目直視簡玨,沉聲道:“寧郡王難道沒看到舍妹向您行禮嗎?”
簡玨腳步微停,冷然的目光射向許炎周,隻淡淡地出聲反問,“哦,許侯爺認為本王該如何做?”
許嫣兒見簡玨停下腳步,似是願意與許炎周交談,隨機應變地再次對簡玨微微福身,清脆的聲音中帶著一抹嬌羞,心底再三斟酌後,這才開口,“嫣兒見過寧郡王,還請郡王原諒嫣兒前兩次的無禮之失。前兩次嫣兒隻是被人氣壞了,這才口不擇言說錯了話,還請郡王見諒。”
“哦?前兩次?看來本王真的是討人厭啊。”簡玨雙目直視許炎周,眼底縈繞著久久不散的寒氣,聲音冰冷微寒不帶半絲情緒。
聞言,許嫣兒心頭一緊,不想簡玨竟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心中焦急,眼角餘光卻瞥到立於簡玨身旁的玉輕塵,美眸中不由得泛出一絲嫉恨之色,遂起身瞪著玉輕塵開口,“郡王誤會了,嫣兒前兩次皆是被這玉輕塵所氣,這才說錯了話。郡王還是遠離……”
“哦,原來你也遭人厭惡啊。”卻不想,簡玨突然截斷許嫣兒的自言自語,轉目凝視玉輕塵,緩緩吐出這一句話來。
玉輕塵氣結,心底不禁腹誹簡玨,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簡玨明明不想理會許嫣兒,卻將自己拉入他們的事情中,他是嫌自己的麻煩不夠多,還想再添一件給她增加點刺激?
心底氣惱,臉上的笑容卻愈發燦爛,玉輕塵抬眸迎上簡玨的目光,眼底視線卻帶著一絲警告,聲音清淺道:“臣女的確得罪過許小姐,被厭惡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郡王不必驚訝。”
聽完玉輕塵的回答,簡玨點了下頭,認真地說道:“本王沒有驚訝,隻是好奇玉小姐做了什麼,讓許小姐這般厭惡。”
說完,簡玨竟轉目看向方才不願理睬的許嫣兒,眼中眸光微動,似有詢問之意。
被簡玨突如其來的目光注視,雖然簡玨眸色依舊冰冷毫無溫度,許嫣兒的心卻猛地一跳,雙頰頓時染上紅霞,雙目緊盯著簡玨的俊顏,癡笑了片刻,這才開口回道:“玉輕塵曾在永寧寺對臣女不敬,之後又在前往大長公主府的路上出手打傷臣女,且屢屢對臣女出言不遜,如此狂妄,何人會喜歡?還請郡王明察。”
隻是,隨著許嫣兒數落玉輕塵不對的事件越來越多,許嫣兒隻覺簡玨落在身上的視線愈發寒冷,待她盡數說完,簡玨早已轉目看向了玉輕塵。
簡玨微側目看向玉輕塵,隻見她在許嫣兒有意的貶低中卻表情依舊,不見半絲惱怒焦急,反倒是氣定神閑地等著許嫣兒一一數落完,簡玨黑眸微微閃動,眸子中的目光轉暖了些許,卻仍舊冷聲對玉輕塵開口,“想不到玉小姐如此能耐,竟敢這般對待大長公主寵愛的孫女。”
雖是質問玉輕塵的話,但卻含著點點諷刺許嫣兒的寓意,暗指她仗著大長公主胡作非為。
玉輕塵本想置身事外,奈何身邊的男子卻頻頻想將她拉入他的桃花中,讓她不得不開口為自己辯護,“臣女第一次在永寧寺與許小姐見麵,許小姐二話不說便對臣女揮出鞭子惡言相向,臣女為自保才出手反擊。第二次,臣女與哥哥前往大長公主府,許小姐卻帶著府中侍衛沿途埋伏刺殺我兄妹,卻不想許小姐竟中了他人的詭計差點丟了性命,是臣女與哥哥護送許小姐回府的。哥哥手臂更被大長公主府侍衛射中,太醫院院首處尚保留著當時從哥哥體內取出的那枚箭頭。其三,臣女每每與許小姐見麵,許小姐便惡言相向,臣女身為相府嫡女,難道就此任由他人謾罵?想必郡王也見識過許小姐的罵功吧。許小姐的口中,可是百無禁忌的。”
“玉輕塵,你……”許嫣兒萬萬沒有想到,玉輕塵竟將自己方才指責她的話一一反駁了回來,更是有理有據地讓她無從辯解。
許嫣兒心頭猛地湧上怒意,雙目狠狠地瞪向玉輕塵,卻因為簡玨在場,她並未像往日那般對玉輕塵出手,隻是那原本交疊在腰間的雙手卻已緊握成拳,顯然是強製壓製著心頭的怒意。
許炎周見許嫣兒被玉輕塵的話堵得滿麵漲紅,卻又因著簡玨在麵前而不敢動怒,便出聲質問玉輕塵,“玉小姐,你既自知是相府嫡女,嫣兒今日亦是相府貴客,你如此出言不敬,可有半點主人的大度以及待客之道?”
玉輕塵抬眸看向許炎周,發現此人此時射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濃重殺意,仿若自己再說錯話他便不會再手下留情。
奈何玉輕塵不是被嚇大的,許炎周前不久剛被平治帝壓下了軍功,而這段時日京中亦傳出大長公主找平治帝理論的言論,可見對於此事,大長公主選擇了沉默。
既然大長公主保持沉默,許炎周自是不會再在這段敏感的事情犯事,否則平治帝定會小題大做。
玉輕塵淺笑妍妍,優雅地向許炎周福了福身,這才不慌不亂地開口,“侯爺既知這是相府,臣女是相府的主人,為何縱容許小姐百般誣陷臣女?難道身為主人,就要忍受一切不公?若是如此,那下一次大長公主府宴請,眾人是否便可當眾折辱大長公主府各位主人?侯爺可否為臣女解釋一下?”
玉輕塵接連的反問,讓許炎周臉上劃過一絲陰鷙,眼底神色隱顯危險,半晌才咬牙低聲冷道:“玉小姐果然伶牙俐齒。”
“如此說來,許侯爺是承認許小姐仗著大長公主府而胡作非為了?”卻不想,這時簡玨突然開口,而他得出的竟是這樣的結論。
此時簡玨音量微揚,加之花園內因為四人的對峙變得極其安靜,使得眾人將簡玨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隻聽得一陣壓抑的嘲笑聲傳來,許嫣兒臉頰上的粉紅立即被慘白取代,雙目不可置信地望向簡玨,卻見簡玨神色始終不變,讓人找不出半絲蛛絲馬跡。許嫣兒猛地轉目射向玉輕塵,眼底是慢慢的恨意,若非這個賤人當著寧郡王的麵搬弄是非,郡王何故會這般指責自己?
許嫣兒朝著簡玨邁出一步,心底焦急,生怕玉輕塵這個賤人再開口汙蔑自己,忙出聲想為自己解釋,“郡王,臣女並未……”
而許炎周心底的怒意卻更甚,不等許嫣兒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便聽見許炎周冷聲開口,“寧郡王這是打算與大長公主府作對嗎?竟屢屢針對大長公主府。前不久上書房中,若非寧郡王多嘴,本侯豈會丟了好不容易掙來的軍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