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昏暗,盤山公路兩邊是密密麻麻望不到頭的桉樹林,林子裏散布著各種夏蟲的長鳴。我承認其實我一點都不勇敢——直挺挺地走了一段路之後,突然一陣風吹過來,周圍的樹皮和雜草都沙沙沙地響動起來,這些聲音瞬間淹沒了我對思怡的尷尬和對彪哥的惱怒。我站住腳,猶豫了半秒鍾,就義無返顧地轉頭快步走了回去。
幸好沒走多遠,才一會兒就看見他們了——張思怡和她的堂哥手牽著手走在最後麵,二狗和彪哥這兩個平日裏的“死對頭”這會子倒肩並肩說笑著往前走著。看見了我,彪哥倒嗔怪起來:“逸風,膽兒小就別亂跑,瞧你那小樣,一會子要是找不著人了又不知道自個蹲在哪裏哭呢!”
我緊張地瞥了一眼思怡,紅著臉解釋道:“我是怕一會子你們開始比賽了我看不到,那我不是白來了麼!”
“呦呦呦,是嘛!”彪哥吐出舌頭衝我做了個鬼臉。
記不得走了多久,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大家似乎也都走累了,當然更多的是心中越來越深的恐懼感。所以大家都一致同意思賢的提議:沒必要走到盤山公路的盡頭了,就在這裏開始跑到山腳也是一樣的。於是二狗和彪哥都拿出各自的賽車放在公路上準備好,兩人各在一邊,半蹲著身子,做出預備起跑的姿勢。看這架勢,還挺鄭重其事的呢。
我也已經打開二狗帶來的大號手電筒,負責為這場比賽照明。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大家既興奮又緊張。隨著張思怡一聲嬌嫩清脆的“預備——開始!”二狗和彪哥隨著他們的愛車開始一齊竭盡全力地往山下飛奔,我們三個緊隨其後。
二狗一開始就領先彪哥很長一段距離,跑得頗為得意;我攜著手電筒,緊緊跟著彪哥;思怡兄妹兩個包尾,跑得氣喘籲籲的,但這一點都不影響他們興高采烈地鼓勁加油。
跑了幾個彎道,手電筒突然發出一聲劇烈的“嗞——”,然後閃了幾下,便暗掉了。我反複按幾下開關,然後失望地大聲宣布道:“手電壞掉啦!”
彪哥隨即停下來,對著我破口大罵:“二狗子你家的什麼破手電!”
二狗也停了下來,接過我手中的電筒仔細檢查起來,一邊嘟噥道:“不可能啊我今天早上才剛換的新電池啊……”
彪哥抓住時機,趕緊把賽車放回公路上,奸笑著扔下一句:“先走咯!”便繼續往前跑去。
二狗也趕緊追上去,一邊警告道:“喂,彪哥,你這樣贏了你也不光彩!”
二狗和彪哥兩個你追我趕的,隻“呼”地一聲掠過一個彎道就不見了,我從來沒見他們這麼快過。
好了,現在就剩下我和張思怡兄妹兩個了。我以為我和女神搭訕的好機會終於來臨了,怎奈她那可惡的堂哥竟然攥緊了她的小手,低低地在她耳邊說了句:“咱們快走吧。”思怡欣然應了一聲,二人便加快了腳步追了上去,仿佛我並不存在一般!
這一刻,我有一點恨起張思怡來了……可是,這能怪她麼?怪我自己太沒資格罷了!這麼想著,眼淚就簌簌地落下來了。我不止一次這麼哭過,但是我一點都沒有絕望過,因為眼淚幹了以後,一切還是會回到原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會因為我的淚水而改變,並且隻要我願意去幻想,一切都可以變得無比美好。
正自在後麵慢慢地走著,突然聽得前麵不遠處一男一女的驚聲尖叫,我連忙循聲追上去,隻見張思怡兄妹倆哆嗦著在站在公路中間,儼然一副嚇尿了的樣子。真是活該,讓你們無視我!我一邊在心裏發笑,一邊走上前去假裝關心地問道:“怎麼了?”
“剛才有個黑影在前麵拐角處一閃而過,好像跑到林子那邊去了!”張思怡不無激動地指著樹林裏的一個方向回答道。
聽她這麼一說,我瞬間感覺到四周陰風颯颯,而此時我們才發覺到,四周安靜得出奇,桉樹林子裏沒有蟲鳴,也沒有風聲,我甚至能聽到思怡兄妹倆瑟瑟發抖的聲音。我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恐懼,堅持不往思怡所指的方向望去。裝作滿不在乎地提高音量安慰道:“沒事啦,你們一定是眼花了吧,大晚上的天那麼黑能看到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