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城之下,東齊軍,西梁軍,南晉軍,還有數十支軍隊,如今,又安在哉?
各路諸候經多年的征戰廝殺,有人敗北,有人逃亡,有人被朝廷追殺,有人傾家蕩產,有人屍骨無存,唯有他,雖然戰敗,卻到底保住了一條性命,帶著妻兒躲進深山裏,過了些日子,又來到這裏。
卻說何炯,捧著《始帝方鑒》回到自己屋子裏,立即被裏麵那個神奇的世界給迷住——為什麼一切,照書上說的,總是很簡單,但實際做起來,卻是無比地困難呢?
腦海裏不斷閃過在山下看到的很多事,何炯怔怔地出了神。
看爹爹的意思,已經不願意再下山,再落草,再為寇,那麼自己呢,是要做一個富二代,守著祖產過日子?
其實也不算祖產。
“田舍金銀,皆身外之物,不足惜哉。”
目光看到書上那一行字,何炯忽然頓住,整個人茅塞頓開,然後歡喜蹦了地跳起來。
田舍金銀,皆身外之物,不足惜哉。
他覺得自己像是悟到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悟到。
田舍金銀,皆身外之物。
意思就是說,爹爹眼前攢下的家業,目前看起來像是自己的,但也有可能,轉瞬間便不是自己的。
那什麼才是自己的呢?
何炯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晨光映在紗窗上,微微發白。
何炯不知不覺間,已然枯坐了一夜,他覺得自己像是明白了很多事,很多事。
“爹爹。”
何炯走到何希身後,立定。
是時何希正在打太極八卦掌,一招一式,四平八穩。
“孩兒已經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麼?”
“孩兒,想去紅塵中證心。”
“證心?”
“嗯。”
“那你去吧。”何希點頭,“爹不攔你。”
“謝爹爹,爹爹保重。”
何炯說完,深深朝何炯鞠了一躬,然後轉身一步步走開,何希收了勢,站穩身形,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炯兒走了?”
“嗯。”何希點頭,挾起一筷菜放進口中,慢慢地咀嚼著。
陸宛玉沒再說什麼,她如今把多半的精力都放在星兒身上,至於何炯,一年他年紀已長,二來他一身本事,少人能敵,她已經可以安心。
吃過飯,陸宛玉抱著何星回了房間,何希因見無事,便去書房讀書,一時覺得困乏,便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會兒,卻突兀地做了個夢,夢見自己一身龍袍,坐在黃金椅上,驀然空中一聲哀鳴,何希抬頭看時,卻是一隻巨鳥被箭射了下來。
何希受此一驚,睜眼醒來,後背不由出了身汗。
怎麼會做這樣的怪夢呢?
他仔細思索了一番,並沒有覺出什麼味道來,又覺得口渴,便出聲叫道:“來人。”
“老爺。”
一個丫頭從外麵走進來。
何希抬頭看她一眼:“你是新來的?”
“是。”
“去給我端杯茶來。”
“是,老爺。”
丫頭領命而去,不多會兒捧來杯龍井茶,擱在何希麵前。
何希端起茶盞來喝了一口,覺得味道還好,再看那丫環,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便不由奇怪地咦了一聲:“你怎麼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