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運河尋來,及至阿姐就在我眼前,我仍是無法判別她是否就是我要找的人,除了那顆印記鮮明的痣之外。我同她聊店內的商品,她不置可否地聽著,突然打斷我,搖晃著加了冰的可樂,慢吞吞地說:“我知道你的來意,你這隻吸血鬼。”
說話間有男子推門進來,阿姐和他用荷蘭語交談,偶爾夾雜著日語。我隻依稀聽得懂“消音器”和“左輪”等詞彙,不到五分鍾,男子便隨她走進店堂後麵的小屋。我走到一旁,桌上放著《聖經》,隨手翻開的一頁寫著:神啊,我心堅強。裏麵夾了很多照片,是極年輕的阿姐,穿鮮亮紅裙,黑發如瀑,坐在高高的台階上拉大提琴,背景是潔白雲朵。
男子很快離去,阿姐站在我身後,我回頭,揚一揚照片道:“你以前像個飛簷走壁的俠女,明豔率性,神靈活現。”
阿姐問:“現在呢?”
“看起來像廢了武功的人,別說奔跑,就連劍也提不起來,所以成天木呆呆的。”
阿姐似被觸動,沉默片刻,歎口氣,轉了話題:“剛才那個人還得過來,忙完了我就隨你去醫院抽血檢測。”
這就是阿姐的生活了,名義上開著不大賺錢的古董行糊口,暗裏卻在做槍火生意。阿姆斯特丹的黑社會如果想殺死某人,一般不會從內部找人,而是雇用東南亞的殺手,進入荷蘭殺人之後就走,阿姐則為殺手提供槍支,在這一行,她已具有良好的口碑。
吹口仙氣,龍就活了。
捐獻者將骨髓輸給患者之前,必須做人類白細胞抗原(HLA)配型,配型相合者才可以進行移植,否則將發生排斥反應,危及患者的生命。等待結果的那幾天,天氣好的午後,我們會在街上走走,阿姐最喜歡水壩廣場一帶,有軌電車和自行車來來回回,南美浪人在賣唱休息,喝啤酒,吸大麻。
在這個色情業和毒品完全合法的國度裏,海鷗飛翔,歌舞喧囂,紅燈區櫥窗裏冶豔女郎在訕笑,吸毒者迎上來向阿姐討十塊錢。我看著她的背影,她穿軍綠色長褲,褲管掖進牛皮短靴,像民國時期的少年統帥,驕矜中流露出一絲滿不在乎的匪氣。她正闊步走在1998年阿姆斯特丹的風裏,街道闊朗整潔,天空是凡高筆下純淨飽滿的魔幻般的藍。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來到荷蘭並不是為了尋找她,而是為了認識她。我驚恐地發現我的女朋友海若是美人隔雲端,必須小心嗬護,看管好她的霓裳,不敢有絲毫怠慢,惟恐哪天就如同織女飛走。而阿姐是英俊磊落的女子,可端詳,可戀慕,親切得能夠隨時拉著她的手,和她大笑奔跑在這湖水和鬱金香之地。
海若是我生活中的日常行為,像早晚刷牙,下雨收衣服,以及贍養父母那麼自然而然。可是,令人迷戀和上癮的往往惡習,比如抽煙,比如吃易於發胖的油炸食品,比如躺著看書。阿姐就是我的惡習吧,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終究會被勒令著要改正的,我要貪婪地吃,粗暴直接。
沿著運河尋來,及至阿姐就在我眼前,我仍是無法判別她是否就是我要找的人,除了那顆印記鮮明的痣之外。我同她聊店內的商品,她不置可否地聽著,突然打斷我,搖晃著加了冰的可樂,慢吞吞地說:“我知道你的來意,你這隻吸血鬼。”
說話間有男子推門進來,阿姐和他用荷蘭語交談,偶爾夾雜著日語。我隻依稀聽得懂“消音器”和“左輪”等詞彙,不到五分鍾,男子便隨她走進店堂後麵的小屋。我走到一旁,桌上放著《聖經》,隨手翻開的一頁寫著:神啊,我心堅強。裏麵夾了很多照片,是極年輕的阿姐,穿鮮亮紅裙,黑發如瀑,坐在高高的台階上拉大提琴,背景是潔白雲朵。
男子很快離去,阿姐站在我身後,我回頭,揚一揚照片道:“你以前像個飛簷走壁的俠女,明豔率性,神靈活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