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鬼門。
殺戮、死亡、邪惡與混亂。
顧天澤本以為,有著這麼一個不受人待見的名字的宗門,就算不會真的殺人煉屍、煉神奪魄,起碼也會有一個與門派名字相稱的陰森駐地吧。
但現實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
在通過青雲城的挪移陣抵達東南地域後,形象陰沉甚至稱得上怪誕的殷陰寅主動擔負起了向導的角色,一路領著他們登上陰鬼門的飛舟,在穿過了廣袤無垠的雲海,遊覽了種種不可思議的自然景象後,終於抵達了在海外享譽盛名的幽明島。
而這,同時也是陰鬼門的駐地。
出乎預料,
這裏並無哪怕一丁點的陰氣死氣,不僅林蔭繁茂,更生機勃勃。
又行數十步。
豁然開朗。
拄著拐杖的老人、黃發垂髫的稚童、在地裏耕作的漢子、在溪水邊唱著歌打著衣服的婦人,以及道旁昂首挺胸的大公雞和夾著尾巴四處遊曳覓食的大黃狗。
一片安寧祥和。
與其說這裏是邪道宗門的大本營,不如說是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殷陰寅在回到此處後,也一改先前的冷漠與疏離,熟稔的和每一個路過的男人打著招呼,將也不知道從何處變出來的糖果,分給在附近追逐打鬧的孩子們。
顧天澤也放緩了腳下的步伐,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有催促。
等到這位遠比外表看起來要良善許多的陰鬼門嫡脈弟子將手中的糖果分發完畢後,他才問道:“他們都是孤兒?”
“你怎麼看出來的?”殷陰寅側了側頭,幽黑低沉的眸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從孩子的膚色,與一些細微的特征。”顧天澤說道,“不難看出,他們來自天南海北,來自青雲州的各片地域。”
他還注意到,這裏的男女比例不太正常。
成年男性太多,而女性……
則隻有寥寥數人。
隻是其中牽扯到的事情會比較複雜,而他對陰鬼門的了解也很片麵,所以他選擇了避而不談。
“嗯,”或許是重返故土,殷陰寅比之早先,健談了許多,“他們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我們陰鬼門的門人在青雲州遊曆時,若是發現,則會將他們帶來這裏,將他們撫養成人。”
“然後培養成陰鬼門弟子?”
“這就要讓他們自己選擇了。”殷陰寅說道,語氣中並無多少悲喜,“成為宗門弟子,他們雖然能得到很多,卻也會失去不少——我們並不強迫。”
“能詳細和我說說陰鬼門嗎?”顧天澤坦言,“我對你們的了解,不多。”
七十二上門,乃是青雲州首屈一指的大勢力。
但不是所有上門都位於青雲州內陸,都聲名顯赫,廣為人知。
“我們……”殷陰寅正待開口,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湊了過來的白小芸,不禁下意識的後撤了兩步,轉而說道,“沒有什麼好談的。”
這是要把天聊死啊。
顧天澤知道他沒有惡意,可仍不禁心裏一陣不舒服。
不過話說回來……
他剛剛是看到了白小芸湊了過來,才突兀的終止了話題吧?
仔細想想,
一路上他似乎也沒有和小芸——不,是所有年輕貌美的女性,說過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
這家夥……
該不會是一碰到女性就緊張的說不出話來的那種類型吧?
“其實很多東西就算我說了,你也不好理解。”過了好一陣子,殷陰寅才緩過了口氣,“我們陰鬼門畢竟是海外宗門,受古法的影響比較大,修行理念與內陸多有不同,甚至在某些人眼中,還稱得上離經叛道。”
“古法?”
“就是上古天庭時期的修行法門,修行理念。”殷陰寅說道,“雖然其中有很多都已經被時代淘汰、都不合時宜了,但仍有不少可取之處。”
“比如?”
殷陰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停下腳步。
“到了。”他說。
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顧天澤所見的,卻隻是一片被修繕的極為妥當的墳地,密密麻麻的都是墓碑。
“在這!?”
更讓人奇怪的是,這些墓碑並未寫明生卒年月,也沒有寫明立碑人的姓名與立碑的時間,有的隻是他們生前的名字,與他們在陰鬼門內的職位。
“嗯,就是這。”
殷陰寅木訥的臉上看不出神色的波動:“門主想要見見你,也有些話想和你說,請稍等片刻。”
他示意兩人待在原地不動,而後一個人爬上了碑林的最高處,然後……
對準上書“陰鬼門六十三代門主蔣樂成之墓”的墓碑,狠狠的來了一腳——不知是不是錯覺,顧天澤感覺那片墳丘都在這一腳之下連帶著動了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