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窮到隻有人(1 / 3)

這家窮到隻有人

“嫂子,你可千萬要撐住啊,如今大哥剛去,阿暖也……”

“是啊,大妹子,她二嬸子說的對,你可要撐住,不為自己,你可得為二弟,三妹四妹,還有你肚子裏麵的孩子想想,如今阿暖跟她爹去了也好,有大兄弟在那邊照佛著,也……”

兩道聲音落下,就是嚶嚶淒淒的哭聲,還伴隨著三道極力忍住的哽咽。

盧暖被這三道聲音哭的頭痛欲裂。

可任憑她如何努力都睜不開那沉重千斤的眼皮。

緊接著又聽見歎息聲,安慰聲,可那哭聲不但沒停,反而越發的悲戚。

是誰在她麵前哭?

母親,不是,母親對她,完全的漠視,無視。

父親,不,父親那個爛賭鬼除了問她拿錢,從不會跟她多說話。

老公?不,應該是前夫。

因為生不出孩子,他早就在五年前跟一狐狸精卷款潛逃,二年前一身破爛回來,她堅決的去法院離了婚。

想她盧暖身為五星級大酒店的廚師,甜點,中西餐樣樣拿的出手,樣貌也還清秀靚麗,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忍得下委屈,沒有壽終正寢在醫院的床上,卻死在同行設計好的車禍裏。

死?

那大貨車撞在她的甲殼蟲小車上,把車身直擠壓成一堆廢鐵。生怕她不死,倒退以後又撞了一次。

那她此刻在什麼地方?

地獄?

原來地獄也有悲戚,也有哭聲。

不像她,除了僵直的笑著,早已經麻木的忘記了怎麼哭。

很多時候問上帝,有沒有一扇窗,讓她打開的時候,可以看見一絲真心的歡笑,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可惜,上帝一定是睡著了,才沒空理會她。

“嫂子,時辰到了,讓阿暖安安心心的去吧,你這樣子留著她,也不是一回事……再說,你看現在的天氣,熱的都可以把東西烤熟,阿暖再放下去,可是會發臭的,你疼了她一輩子,讓她幹幹淨淨的去吧……”

曲氏話還未說完,一道略帶稚氣的哭聲傳來,“二嬸,你別把大姐埋了好不好,要是把大姐埋了,大姐就再也回不來了,爹爹已經被你們埋了,再也回不來了,求你別埋大姐,你埋四妹吧,四妹去地下陪爹爹,你讓大姐姐留下來,好不好?”

“不不,嬸子,你埋三妹吧,三妹人小,不占地,多出的地可以種菜,還可以種……”

後麵,還說了些什麼,盧暖沒聽清楚,隻聽見她們一直說阿暖,記得大家也喜歡喊自己阿暖,說暖暖的,感覺很親切。

幾乎是費盡了力氣睜開眼睛,虛弱的呢喃道,“你們別爭了好嗎,讓我靜一靜……”

哭聲咻地止住。

盧暖卻被眼前的一切驚住了。

藍天白雲,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那幾個圍著自己,眼眶紅腫的人。和他們身上穿的衣服,破舊的補了數不清的補丁,四雙眼眸,八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而他們身後,兩個用藍布包住頭發的婦人先是錯愕,其中一個猛然回過神,轉身便跑了,邊跑邊嚎道,“阿暖她二叔,你快來瞅瞅,阿暖活過來了!”

盧暖嗷嗚一聲,閉上眼睛,再睜開,還是八隻眼睛,四張蠟黃皮包骨的臉,隻是他們眼中的關懷和驚喜,讓盧暖承受無數算計冷言譏諷的盧暖承受不了!再次閉上眼睛,睜開,希望自己隻是在做夢。

隻是當她閉著眼睛,不肯接受事實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子撲在她身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大姐,你別閉眼睛,你不能像爹爹一樣,大姐,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大姐,四妹明天就去找牙婆,不,一會就去找牙婆,四妹把自己賣了,咱家就有錢了,大姐……”

隻是四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隻大手用力的拉開,“四妹啊,你大姐如今渾身都是傷,你再壓她身上,真的會壓死她的!”

四妹一聽,臉都白了,又見自家大姐眼睛緊閉,嚇得方向全無,“哇”一聲哭了起來。

“四妹乖啊,聽二嬸的話,不哭了,四妹不哭了,大姐就不會死了,乖啊……”抱著四妹的曲氏哄著懷中瘦成皮包骨的孩子,心中也忍不住歎息。

大哥還在的時候,這幾個孩子,那一個不是麵色紅潤,吃的飽,穿的暖。為了養家糊口,大哥去山裏打獵,跌落山崖,屍骨無存。

尋了兩三個月,都尋沒尋著,老二才做主要弄一個空墳,讓大哥的靈魂有個棲息的地兒!

如今收成不好,這家以後可怎麼過?

而盧暖被四妹那一壓,疼的她連哼聲都哼不出來。

身上就像是被汽車碾過,然後被人一塊一塊的拚湊起來,動都動不得。

然後又聽得一男人沉聲道,“既然緩過氣了,先把人抬回去,我這就去把坑給填了,免得看著晦氣!”

盧暖知道,那說話的男人一定是這身體的二叔,也不知道他們是用什麼把自己抬回去的,盡管路上很小心,可還是把她顛疼的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