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有十來個,分兩路抄過來了。
何珠拉開了手榴彈的弦。她咬緊了嘴唇,心想,你們要抓活的?來吧,死在一塊!
“投出去!”~個人朝她大喊了一聲,隨著這個喊聲,一陣急驟的機槍射擊聲音也響起來。
何珠連忙朝敵人投出了手榴彈。
連手榴彈爆炸帶機槍的射擊,何珠身前和兩側的敵人差不多都倒下了。
白軍營長的胸上也中了彈。他摔倒在地下。
在這萬分危險的情況下,趕來用機槍解圍的人正是連長李冬生。
李冬生平端著機槍跑過來,向敵人掃射著。他看見了白軍營長倚著石頭,仰起了流血的上身,伸出了槍口,不由火大了,一個快步,躥到敵軍營長身旁,低下槍口,對準了敵營長的腦袋就是一下子。
白軍營長隻來得及嚎叫了一聲,就仰麵朝天死在那裏了。
“快走!”李冬生回過頭來,朝何珠發火地叫著。
“往哪裏走啊?”何珠扶起病員,問著李冬生。
“往江邊!”李冬生看清了,對方是何珠醫生和她背著的小娃娃,他連忙又說:“何醫生,是你?跟我來吧!”
李冬生說著話,又朝敵人掃了一梭子,朝掩體方向喊著:
“王二田!”
“有!”王二田從石頭背後一躍而起,幾步就跑過來。
“送何醫生過江。”李冬生眼睛監視著敵人,嘴裏下達著命令。
何珠感謝地伸出手來,好像是要和李冬生握手。
李冬生卻好像是忘了剛才這回事,早已經爬到一個小山坡的後邊,狠狠地朝著衝過來的白軍掃射起來。
在紅軍來說,一個連隊扼住了敵人。若是連長犧牲了,排長會自動地挺身出來堅持戰鬥。排長若也犧牲了,班長一樣能夠組織人們繼續打擊敵人。即使是幹部都犧牲了,戰士們也會自己組織起來抗擊敵人。這是革命部隊高度階級覺悟,自覺地戰鬥的表現。每一個紅軍戰士都能夠清楚地理解戰鬥的意義,都能夠想到是為誰、為什麼戰鬥。
國民黨白軍正相反,他們和世界上一切反動的軍隊一樣,叫做“樹倒猢猻散”。當白軍營長被李冬生打死之後,緊接著就是慌亂的、像一群趕散了的羊群,沒頭沒腦往後潰逃了。
李冬生盯著這群潰逃的敵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這才覺得左臂上的傷口竟是痛得鑽心。在他的眼前,好像是白茫茫的一片,是金沙江的流水,還是滿天的大霧?他隻覺得頭暈、身重,他連忙扶住了機關槍,卻沒有抓穩,一頭栽下去,撲倒在機槍上了
戰場上出現了一陣難堪的寂靜。是暴風雨已經吹打過了呢?還是更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呢?
顯然,多次失敗的敵人決不會甘心的。必然是企圖組織最後的隊伍,準備著再一次瘋狂的進攻。
戰場上還是沉寂得死一樣靜。
王二田將何珠等人送過江去,又急急忙忙趕回來了。他趕到陣地前邊的時候,敵人最後一次衝鋒已經發起了。紅軍戰士們在各個石頭後邊和坡坡下邊淺淺的戰壕裏正在迅速地迎擊著。
王二田一邊打槍,一邊爬行。當他匍匐到李冬生的身旁,他叫著:
“連長,敵人衝上來了……連長……”
李冬生雙手垂在地下,頭靠著機槍,他已經倒在那裏了。
王二田的臉色馬上變得十分可怕了。他頭上冒出汗,臉上有些發青,他早已忘掉了自己傷口的疼……。多少敵人衝過來,決不會使一個久經戰鬥的老戰士害怕。而當他所尊敬的首長犧牲了,他會感到在精神上失掉了支持。雖然,他依舊能夠勇敢地作戰,但是,若要使他那顆戰士的心平坦下來,一萬個敵人死在他的眼前,甚至是死在他的手裏,也一樣不可能彌補戰士心靈上的那種空虛和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