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總的家是十分漂亮、精致的。地上鋪著地毯,牆上掛著刀劍,有鑲寶石把的腰刀,有閃閃發光的長把馬刀,有兩邊是刃的,柄利劍,有雙筒的火槍,有短把的雕著花紋的老式手槍……在牆壁的正中間掛著一個很大的梅花鹿帶長角的鹿頭。鹿頭下邊是老千總朝拜活佛時,活佛賜給的十幾條黃色的、紅色的哈達。另一麵牆壁上掛著千總的帽子,這也是各式各樣的帽子,有四周是灰鼠皮的平頂帽,有尖尖的黑色呢子帽……還有幾種不同顏色的呢子禮帽。
屋子中間放著雕著深紅色花紋的木桌,木桌旁邊擺著高大的閃著金黃色光亮的漂亮茶炊。
“喝,真闊氣!”魏七嘴裏誇獎著這些陳設,心裏卻想著另外一件事。那就是用什麼辦法才能打動這條老犛牛的心。
“來奶茶!”洛桑旺階朝垂手而立的兒子說著。其實,他的心裏也在想著別的。他知道,像魏七、哲仁嘉錯這些人,沒有事是決不會來的。他心想,不管他們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我有我的主意,咱們誰也不用打算騙過誰去。
哲仁嘉錯千總卻有著不一樣的想法。他是滿心愉快地看著這許許多多漂亮的陳設,計算著再過多少天,這些東西就會全變成自己的。他越想,心裏越高興,連臉上都流露出不可掩飾的滿意神色。
三個人,從外表上看來,很像是親密的朋友,心平氣和地坐在地下鋪著的氈毯上喝著熱熱的奶茶,但是,隻要稍稍留心一下他們的臉色和他們互相避開的眼光,就會感覺到,他們都是在深奧莫測地衡量著對方。
“洛桑旺階千總。”魏七從嘴邊把茶碗移開,看了老千總一眼,叫著。“幹什麼?”
“缺茶磚麼?我可以派人給你送來兩百塊。這回不講價錢,算我送禮!”
“謝謝!什麼時候送到?”洛桑旺階口角含著嘲笑,慢吞吞地問著。
“快,快。”魏七沉默了一會,放下奶茶,裝出一副十分隨便的神氣說:“唉,我說洛桑旺階千總,把你的小夥子們帶上,馬刀擦亮,幹點大事吧!”
“幹什麼事?”洛桑旺階淡淡地問了一句。他早就料到過是這麼回事兒。
“紅軍不是剛剛過去麼?”魏七邊問邊盯住老千總的眼睛:,
洛桑旺階默默地點點頭。
“是啊!”魏七往前挪動了一下屁股,靠近了洛桑旺階說:“今天晚上,**紅軍準宿在前邊的喇嘛寺,要不,就是宿在南山上的森林裏。明天,他們得爬過雪山。”
“什麼,過雪山?”老洛桑旺階叫起來,他仔細地盯著魏七,不信任地搖搖頭說,“不,他們不能過雪山。雪山可過不去人,他們準是沿金沙江往北走。”
魏七笑著說:
“算啦,千總,您不用替古人擔憂。巴塘、義敦……沿江所有的口子,中央派了大軍,還有巴塘教堂的人馬早就把守啦,別說是紅軍,就連隻山雞也保險它過不去。”
“那紅軍怎麼辦?”老洛桑旺階千總從地上站起來問。
魏七也站起來,笑著說:
“所以,我特地來找你幫忙啊,咱們是明人不做暗事。我告訴你吧,今天夜裏,不,是拂曉之前,咱們去破壞紅軍過雪山的一切準備,咱們放火燒他們住的寺院和森林。襲擊他們,擾亂他們,拖住他們,給他們造成天大的困難。這麼一來,紅軍完蛋了,你們藏人的天下也保全住了。當然了,”魏七看著老千總的沉默冷靜的神色還以為是說動了他,便又笑著說,“你得帶上你們的騎手們幫幫忙。有個聰明人說的好:走上獨木橋,再推他一把。”
哲仁嘉錯千總在一邊笑著,應聲說:
“對,再推他一把。”
洛桑旺階輕蔑地看了哲仁嘉錯一眼,冷冷地問:“你推誰一把?”
“紅軍啊!”哲仁嘉錯千總毫不諱飾地說。
“為什麼要推紅軍呢?”洛桑旺階依然是輕蔑地盯住哲仁嘉錯。
“啊?為……這個……”哲仁嘉錯回答不上來了,便求援似的看著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