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了幾個站,這種感覺始終縈繞心頭揮之不去,聞婧按捺下煩躁,正想掏出手機刷下微博,地鐵卻猛然一晃,讓地鐵裏本就擁擠的人群餃子似的撞成一團。
聞婧拽著拉環堪堪沒有摔倒,她剛穩住身形,車廂內電燈突然迸射出火花,劈裏啪啦忽閃兩下,徹底熄滅。
不知哪裏的電路出了問題,隧道中一片漆黑,車廂內的人群陷入恐慌,亂作一團,紛紛捂頭驚叫。
“怎麼回事?”“撞車了?”“停電了吧?什麼都看不見啊!”
聞婧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黑暗中,乘客們的吵嚷、驚叫、小孩的哭鬧瞬間消失,就像電視被按住了靜音,而聞婧被隔絕在玻璃罩裏。這種異常驚悚的情況也許過了一分,也許隻過了幾秒,霎時間,車廂中又亮堂起來,燈源完好,地鐵也繼續平穩的往前行駛。
仿佛剛才的黑暗停滯隻是一場夢。
戴紫耳釘的帥氣男生,此時整張臉都綠了。他拿著耳機的手微微顫抖,心有餘悸的看向聞婧,問:“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啊?”
周遭乘客神色都大同小異,聞婧這才肯定自己剛才的經曆不是幻覺。她朝男生搖頭,“地鐵故障吧,修好就沒事了。”
那男生頷首:“回去搜下本地論壇,肯定會給個解釋。”
便在此時,備用廣播中傳來“叮咚”的提示音,一個含糊不清的機械女聲,斷斷續續道:“列車運行前方是……樓蘭。有在……樓蘭下車的乘客,請您提前做好準備。記住,請您……提前做好準備。”電子女聲就像老式唱片,時不時卡頓,最後一句話又重複兩次,透著古怪和陰森。
車廂內很嘈雜,因為剛才的故障,大多數群眾都沒有仔細聽這段站台提示音。
聞婧耳尖,她看了眼門上顯示的“人民醫院”站名,疑惑的看向旁邊的男生,抿唇問:“你剛才聽見了嗎?地鐵報站是不是說錯了?”
男生抓抓頭發,也是大寫的不解:“臨時改道,市政交通沒貼通知吧。”旋即又低聲嘀咕,“沒聽說咱們市有個地方叫樓蘭啊。”
聞婧沒說話,暗暗留了個心眼。
人民醫院是個大站,列車剛停穩,乘客們便擠下了車,仿佛背後有鬼在攆。剛才那莫名其妙的黑暗,多多少少還是將人嚇了一大跳。
聞婧還有三個站才下車,座位空出來不少,她便在靠車門的位置坐下。
隔著透明車窗,清晰可見站台外人來人往,有看著微信消息發笑的學生,也有一臉嚴肅夾著公文包的上班族,還有推嬰兒車的婦女。大家表情各異,看似毫不相幹,卻又組成了如今這個斑斕流離的社會。
聞婧拖著一身疲倦出了站台,已是暮色四合。
昏沉的天光下,電線杆上歇著幾隻烏鴉,如同幾點墨痕,莫名令人感到壓抑。
站台旁有輛賣水果的三輪車,玻璃罐子裏鹽水泡著削好的菠蘿,每塊菠蘿都插著一根一次性的筷子。
聞婧恰好口渴,走到三輪車前,問小販菠蘿怎麼賣。
那小販卻喪著臉擺擺手:“賣不了啦!下午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妖風,把沙子吹得到處都是,你瞧,這菠蘿也沒法吃了!”
他一提醒,聞婧才發現那鹽水罐子裏積了一層薄薄的黃沙。視線落在小販的車輪上,驚覺地麵也鋪了一層沙,深淺不一,被行人踩出一串串奔赴東西南北的紛踏腳印。
可問題是,這附近並沒有工地施工,大城市裏,哪兒來的黃沙呢?
小販抖了抖外套上的沙礫,罵罵咧咧騎著三輪離開。
聞婧看了眼四周,黑雲壓城,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深刻。
父母留給她的房子就在不遠處的清水小區。
三十六層,兩室一廳,采光良好,交通便利,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聞婧今晚懶得煮飯,隨便買了兩包泡麵回家。
奇怪的是,滿地黃沙根本沒有減少,甚至從地鐵站台鋪滿到小區的景觀噴泉池。
一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戴口罩的捂臉的,生怕那黃沙吹進嘴裏,不僅如此,街邊店鋪外,人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抱怨聲不絕於耳,都在罵賊老天從哪兒吹來的黃沙,搞得路麵到處髒兮兮亂糟糟。
聞婧抱著泡麵,乘上電梯,心想:就算這大風再怎麼厲害,也不會把沙子吹到她家三十六層吧?
來到走廊門外,聞婧熟練的掏出鑰匙,卻發現怎麼也插不進鎖孔。
她蹙了蹙眉,彎腰一看,頓時腳底湧現一股寒氣,如同毒蛇攀附著脊背,纏繞上了脖頸,令她汗毛直豎,遍體生涼。
家門的鎖孔,竟然被黃沙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