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王搖頭笑了笑:“本王知道。不過麼……”他笑容未褪,目光卻突然變得深沉,“誰知本王看上的人卻被別人注意到了,本王心裏很不舒服,極不舒服。”
他語氣中的寒意讓賀蘭閉了嘴巴,多年跟隨主子,他知道這種時候最好安安靜靜的讓主子自己排遣。主子口中的那個“別人”,至少在現在,他們並沒有能力與之抗衡。每當遇到這樣的事,主子總會沉默許久,或者獨自去後院練一會劍。
然而這一次賀蘭並沒有等來主子的沉默或暴起,長平王隻是看著天空發了一會呆,低下頭時整個人已經恢複了常態。
“既然如此,本王便不等了。很快就要選秀,到時候……”
他突然停住不說,嘴角漸漸掛起笑意,負了手,慢悠悠地踱步走開了。賀蘭瞅著主子走遠,心中仔細琢磨方才那一抹明朗的笑。
這一年的正月,京城裏頭並不平靜。
如瑾和淩慎之的聯係一直沒有斷過,或多或少的聽到了一些外頭的消息。這些消息自然不是市井裏頭的百姓布衣可以得知的,唯有官場中人才能知道一二。
對於立朝百年的大燕來說,這個正月隻不過和前頭一些時候一樣,發生了一次較大的官員更替。而對於本朝之人,卻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在首輔位置上坐了許久的閣老王韋錄,倒台了。
本朝皇帝登基以來,先後換過兩任首輔,到這一次,是第三次更替。朝中稍微明白一點的人都知道,每一次首輔替換之後,皇帝手中的實權便更多一些,到了這一次,朝中便再無可以與皇帝對峙的人了,裕隆皇帝真正成了說一不二的一國之君。
這說起來似乎有些奇怪,天下不是皇家的麼,皇帝不是一國之君麼?其實並非如此,燕朝建國百年,內閣這種政治機構卻已經流傳了二百多年。自前朝起,皇權便時時會受到臣子的挑釁。內閣的作用和權力太大,若沒有鐵血君王壓製,常常會出現百姓知首輔而不知皇帝的情況。離開了皇帝,內閣可以保持朝政如常運轉,但是離開了內閣,皇帝一個人卻無法治理國家。
皇帝要依靠內閣,可皇帝和內閣諸位重臣的鬥爭,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這一次,裕隆皇帝贏了。
這種朝政之事傳進內宅女子的耳朵裏,早已沒有了朝堂上驚濤駭浪般的洶湧,就像碧桃十分死板枯燥地轉述著外頭淩先生傳進來的消息,那無聊的語氣遠不如她說起府中丫鬟婆子拌嘴時來勁。
“……淩先生說,王閣老已經稱病不朝許多天了,這個消息暫時還沒有傳遍,但是宮裏許多機靈的人已經得了信,說是皇上那邊已經開始重用別人,看樣子就要提拔新的首輔大臣,最近內閣裏的閣老們全都卯足了勁,憋著等著,看最後花落誰家。”
如瑾現在並不隻有淩慎之一個消息來源,因為吳竹春人很機靈,又因以前出身的關係,和富貴之人接觸較多,對朝中的事情也略微知道一些。如瑾便讓她與何剛配合著,由何剛去外頭市井出沒,將街上流傳的關於朝堂的大事都稟報進來,再由吳竹春篩選了,挑有用的報給如瑾。何剛雖是府裏地位不高的仆役,但換上了文人書生的衣服之後還真像那麼回事,去到會館茶樓之類的地方,聽留駐京都的讀書人閑談,能得到不少消息。他聽了什麼就一股腦的複述回來,至於有用無用,那就是吳竹春和如瑾的事情了。
關於王韋錄倒台的事情,如瑾聽到外頭的傳言是首輔染病,病得十分嚴重,百姓們都在傳說禦醫整天在王家府第裏出入,聽王家的仆役向外透露,王閣老這次怕是不行了。
待到淩慎之的消息進來,如瑾才知道,王韋錄其實並沒有生病,他的抱病不朝,其實是被皇帝軟禁了。內衛將王韋錄的宅院裏外圍住,聽說附近還埋伏著重兵。這重兵是否真有姑且不論,但皇帝的確是對王韋錄采取了措施。淩慎之的那位長輩在太醫署,禦醫們在宮中和公卿顯貴家裏走動,不用太留心打聽,重大的事情也能輕易得知。
“淩先生還說了什麼?有沒有透露王首輔為何被軟禁?”如瑾問。
碧桃搖頭:“沒有。”
看來那位淩禦醫也沒有再多的能力了。不過能聽到不同於市井的小半真相,如瑾已經相當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