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被她沒頭沒腦的直白話嚇了一跳,這宮女,說話太沒遮攔了,“姐姐,非禮勿言。”
宮女約摸二十多歲,清亮的眼睛裏有經過事的明澈,也未褪去女孩子的活潑俏皮,見如瑾有些發窘,她笑彎了眉眼。
“小主,咱們又不是外人,才剛來的路上王爺就和娘娘說過了,今年定會娶您過門,還把娘娘唬了一跳呢,直怪王爺不早說,害得她沒準備像樣的見麵禮。咱們王爺卻說,不拘什麼禮,見了麵就是心意。小主您不知道,不管外人怎麼嚼舌頭,王爺在女人身上其實不怎麼上心,別看王府院子裏住著那麼多人,可被他在娘娘跟前提起的,您是獨一份。”
如瑾窘迫之餘又哭笑不得,這算什麼,說客嗎?
“還不知道姐姐尊姓大名,如何稱呼?”若是別人,敢當麵說這樣的話,如瑾早就將臉變了。可長平王畢竟是救命恩人,他母妃跟前的侍女,如瑾不能給臉色,唯有將話岔開。
不料宮女又將話題轉了回來,“小主,我叫煢影,您直接叫名或小影子都成。我是娘娘跟前最親近的人,娘娘和王爺什麼事都不避著我,日後您成了王妃,也盡管放寬了心使喚我。”
“影姐姐,我成不了王妃。”如瑾自然不能直接叫人家的名字,指了指地麵上放著的落選宮花,“而且也別叫我小主了,沒當選,稱什麼小主呢。”
煢影對那宮花不以為意:“藍小姐放心,咱們王爺辦法多著呢,他說要娶您過門,您就一定成的了王妃。”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壓根也沒對這事有過期待呀。如瑾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跟這宮女對話下去了。
而這宮女口中念叨的事也讓她十分忐忑不安。
長平王那句“要娶你”是認真的麼?如果他以前做的種種還能勉強當做是貴胄紈絝的遊戲,這稟告了生母,又當麵引薦,算是怎麼回事。
不過,說起來,其實如瑾也知道自己一直在蒙蔽自己罷了,以前那些事本也不能看作沾花惹草的遊戲。
否則他不至於在天帝教徒作亂時親身來援。
也不會在氣氛敏感的時候,深夜潛入藍府與她守歲。
崔吉楊三刀和那些舍生忘死的護衛們,那一張張麵值零散的銀票寶鈔,他對她做過的事,與尋花問柳相隔甚遠。
隻是她一直不想承認,也有些害怕麵對。
他是那個人的兒子。
如果他說要她報恩,為奴為婢,甚至更難啟齒的要求,她都可以毫不猶豫的答應。可他偏偏要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情意,也要她的情意,尊重她的心,也要她尊重他的。
這是世間最容易卻也最難的交換,他似乎在要她的心甘情願。
可是,她能心甘情願嗎。
是,他是個身份貴重的,形貌上佳,會騎射,有心機,且神秘。是青春少女最向往的那種伴侶罷。
但她不是閨閣裏懵懂的小姑娘,前生經曆過的一切,讓她無法邁過心裏那道坎兒。
如何不曾想過與心意相通的人一生琴瑟和鳴,白首偕老。然而他又怎會是那個人。她怎麼能和皇帝的兒子在一起,那是讓她家門傾覆的狠毒人啊。
“影姐姐,我的腿好多了,讓我站起來走一走。”如瑾決定結束這場談話,用手撐在凳麵上,慢慢支起腿。
煢影果然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暫時住了嘴,扶著她在偏殿昏暗的角落裏緩緩走動。
直到如瑾能夠獨自站立的時候,長平王從主殿那邊踱步過來。煢影笑著退了出去,且反手關了殿門。
如瑾微微蹙眉,長平王卻洞悉了她的擔憂似的,擺手道:“院子裏那幾個都是我和母妃的人,信得過,不怕。”
可還有慧一和梵華殿的內侍呢。
看樣子,慧一幾個也是他信得過的?前世在宮裏過了那麼多日夜,她從來不知道那肥和尚和長平王有交情。
他還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外頭的雨小了一些,沒有了雨點擊打地麵的劈啪之聲,唯剩輕微的沙沙的響動,攪亂人心。殿門一關,屋裏的光線更暗了,長平王玄色的衣袍像是一道剪影。
“王爺,近來可好?”
如瑾率先開了口,言語是關切。
然而長平王唇邊的微笑卻是一凝,顯是感覺到了她的疏離。此時的她,對他隻有尊敬,雖然那關切是真的,但隻是對熟人的關切,並非他想要的那一種。
這樣的關切,還不如她以前那種無奈和薄怒讓他舒服。
“你怎麼了?”
他沒有回答她的關切,反而回問了一句。
如瑾知道他在問什麼,笑笑,說,“我的腿腳還有些麻。”
這回答並不能讓長平王感到滿意,不過他也並沒有追問下去,隻看了她一會,說起了選秀的事,“沒想到,你能用這種法子躲過當選,那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