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瑾深知自己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之後,是完全有理由被人無條件嫉恨的。因為你地位尊崇,你腰纏萬貫,你嫁得樣貌上乘的男人,你有可預見的光明的未來……所有這些任何一條,都可以引起一些心胸並不是那麼寬廣的人的不舒服。何況,她現下似乎占了全部。
拋開長平王出征結果難料的危險,也拋開以前整個王府行走在波濤朝局之中的不安定,起碼表麵上看來,她是一個從偏僻地方走大運而一舉進京,並且走更大運嫁進皇家且懷了孩子的人,無上榮耀,榮華富貴,原本碌碌無為的夫君也突然撞了大運,因為兄長們的過失而成為棟梁皇子,又肯為了她把正妃趕到山裏去——外人所看到的的這一切,都足以說明她是個再幸運不過的女人。
女人一輩子所求不就是這些,銀子,孩子,男人的寵愛。但你到底比別人強在哪裏?不過是生得臉蛋兒好些罷了。
臉蛋兒好又如何,滿天下美女如雲,和你家世相當甚至高過你的美女更是不少,你隻是走運而已。
更何況身上還有帶著異味的毛病呢,那麼惡心,真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段才迷惑住王爺。
如果認真追究追查,絕對能查出私底下有人這麼議論。吃不到葡萄也好,懷有目的惡意抹黑也好,真要和議論的人計較起來,還不知每天要生多少閑氣。世上每一處地方,每一個走得稍微高些的人,都可能會麵臨這樣的閑言碎語。曾在宮廷生活過好幾年的如瑾怎會不明白女人的嫉恨根本沒有道理可講?外頭關於她的流言蜚語,被閑來無事的嬪妃和養尊處優的貴婦們傳來傳去的貶低,隻會比她所預料的更令人難堪。
然而哪又怎麼樣?她又不是為那些不相幹的人活著的。誰愛嫉恨誰嫉恨去,誰愛議論誰議論去,天下之口哪裏堵得住,她也犯不著討陌生人的喜歡,自己好好生活便是。所以,無論是女人的嫉恨,還是宵小的衝撞,她都可以付之一笑不予理會。
所以海霖曦那一個怨恨的目光,隻是讓如瑾心念轉動思量了一會,並沒有因此生氣,更不會跳出來追究。
海霖曦怨恨她,而穆嫣然嘲笑海霖曦……如瑾凝神片刻,須臾,隱約猜測到了其中關竅,不由就往海穆兩人身上多打量了幾眼。然而海霖曦默默跟在她母親威遠伯夫人身邊,再也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神色,就像其他所有閨閣小姐一般規矩。穆嫣然亦是端正了顏色,站在宋王妃身側一言不發,和所有外命婦共同等待宮中嬪妃們陸續到來。
弘度殿正門大開,妙恒率幾位弟子引領祈福儀式。秦氏站在外命婦的最前排,如瑾與靜妃、熙和長公主、陳嬪站在內命婦最前列,成為整場儀式的主導——這是熙和長公主主動安排的位置,如瑾欣然接受。
隻是她並沒有久留,待得秒恒誦禮畢便領著母親離開了,留下其餘康健命婦們站在弘度殿內外,一站就是一上午。
在靜妃宮裏歇息的時候,期間宋王妃來訪,是獨自來的。熙和長公主也在此間休息,見她來,就對如瑾說:“你們妯娌之間許久不見,想必有許多話說,我就不在跟前礙眼了。”
如瑾忙笑著留她:“長公主是自家人,躲出去豈不顯得生分,興許六王妃是專程來找您的。”說著將目光轉向宋王妃,流露不想與之單獨相處的意思。
宋王妃柔順地微笑,“姑母請留步,若不嫌棄,侄媳想和您請安問好。”
熙和長公主這才順勢留下來,端坐在椅上受了宋王妃的大禮。如瑾又與宋王妃互相見禮,分別落座。宋王妃未等別人開口相問,先說明來意:“我們現在輕易不得出府門,許久未見藍妃了,聽聞你懷了七弟的孩子也沒有道賀的機會,所以今日特地來跟你道一聲喜。另則,也是有事相求。”
“多謝王妃。不知您有何事為難,我未必幫得上您,但很願意聽一聽。”如瑾將話說得模棱兩可,忖度宋王妃的來意。
難道是為永安王禁足的事,想借著國有戰事找由頭出來“幫襯”?
卻不料宋王妃道:“這件事藍妃若想幫,一定幫得上,也不用費周折。”
殿裏還有靜妃的宮女們伺候左右,熙和長公主低頭認真品茶,耳朵定然也是支著的。宋王妃一路從弘度殿走來想必已經被許多宮人看見了,她這樣不知避諱所求的事,到底是什麼呢?
如瑾請她“但說無妨”,她便說:“是襄國侯府原來的侍女,名叫如意的,她現在病得很重,想求藍妃將她接出我們府出去診治……你也知道,我那邊延醫問藥很不方便……她畢竟服侍我一場,我不忍看著她每日躺在床上煎熬,請你能否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幫她一把……記得,你以前還曾托我照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