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姑娘似乎對我這白發,很感興趣?”看到她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白發上,墨清忽的揚起唇角,軟軟的問了聲。
“雲傾失禮了。”
“無妨,”他仍是麵染輕笑,複又將酒杯舉高了些,“姑娘喝下這一杯,我便告訴姑娘,這白發的來曆。”
下了整整兩日的雪,終於停歇。
入了夜,許久不見的月光也終於透過了散開的雲層,從再無遮擋的天空中肆無忌憚的撒落下來,給整個宮殿,都鋪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芒。
欣瑤端著尚薇仍是一口未動的晚膳穿過長廊,麵上掩不住的透著擔憂。
隻是當她一轉身要繞下了長廊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一個人影,她嚇了一跳,險些將手裏的托盤掉在地上。
抬起頭來,這才看清了來人,她慌忙行禮,“奴婢參見王爺。”
墨瀾的視線落到了她手中端著的托盤上,上麵精致的幾碟小菜分毫未動,明眸便是微微斂起,“公主不肯吃東西?”
“是啊,都已經快兩天了,公主什麼都不肯吃,也一直把自己關在房裏,不和奴婢們說話,精神也不太好……”欣瑤皺著眉頭,顯得很擔憂。
“可有找禦醫?”他的聲音淡淡。
“禦醫已經來過了,”欣瑤點了點頭,“但隻說公主身體虛弱,需要休息,其他的也沒說什麼。可是禦醫院送來的湯藥,公主也不肯喝。”
這尚薇,真是胡鬧。
他微微頷首,並沒有流露出什麼情緒,隻淡淡吩咐,“去拿藥過來吧。”
“藥已經熬好了,在爐子上暖著呢,王爺稍等,奴婢這就去拿。”
屋裏。
尚薇抱著膝,縮著身子坐在窗邊的軟榻上,雖然屋裏生著暖爐,但她還是開著窗戶,聽任這外麵的冷風吹進來,吹著自己散落在肩上的長發,也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
身上的衣服顯得單薄,但她好像也並不覺得冷。
腦子裏始終亂作一團,或者,更多的隻是不知如何自處的手足無措。
想起回宮之後,再次找榮彥過來,問清楚了所有的事情,她也才終於知道,才肯相信,原來關於皇祖母,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有點不敢想像,原來皇祖母曾對一個僧人這般的動情,甚至都瘋狂到,會用無休止的奪取,來填補心中那塊永遠的缺失和疼痛,而她也終於明白,為何當日,皇祖母會選擇在佛堂,結束自己的生命。
倘若後知後覺都是這般的讓人心驚膽顫,那日的自己,怎麼卻還是什麼都聽不進那樣的固執己見。
還有那個人……
想起他的時候,她就隻覺得心口發悶,發疼。
她無法想像自己曾是如何的去誤會了他,甚至還用那樣一個十惡不赦的罪名去指責,去定義他。
如若易地而處,也有這樣一個人這般對待了自己,她根本不知道,是否早已在盛怒之下,失手將那人殺死了。
可是他,始終還是那樣的淡然和從容,即便是在火場裏自己那樣的責問他,誤會他,他還是堅持給自己披上了貂絨的披風,帶著自己從火場裏逃了出來……
一種莫名的涼意突然襲來,讓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身子,更用力的抱緊了雙膝,好像這樣,就能讓身體暖和一些。
“既然冷,又何必還要坐在窗口?”
身後,突然飄來了一個清冷若泉的聲音,尚薇錯愕中回過頭去,卻正看到淡淡的陰影覆蓋了下來,跟著身上便是一暖。
是他……將一條披風罩在了她的身上。
真的是他麼……
尚薇怔怔的看著周遭淡淡的燭光映照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那如若水墨畫一般微淡的眉眼,俊美的不可思議,而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便是他幽深如海的眸子。
她還是不敢相信他竟真的出現,依然隻是看著他。
墨瀾眸色略略放緩,薄薄的唇揚起了一個淡淡的弧度,他忽略了她此時的錯愕,伸手過去放下了窗戶,跟著拿過了放在一旁桌案上的湯藥。
“就算沒有胃口吃東西,這藥還是要喝。”
他的嗓音纏繞在耳畔,透著的竟是一種恍若穿透靈魂的磁性。
尚薇忽的感覺心劇烈一跳,跟著,四肢百骸的溫度才終於開始恢複了些,也好像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敢確信,身邊的這個人,並不是她的幻影。
骨節修長而白皙的手輕輕的拿著勺子,攪了攪尚且有些燙的藥,明眸垂下,然後舀了一勺送到了她的唇邊,“喝吧。”
像是下意識的動作一般,尚薇鬼使神差的竟是沒有拒絕他,微微張開雙唇,順從的喝下了一口。
藥汁清苦,入了口中的時候,便讓她感覺悶悶的,而某種一直就在邊緣搖晃著的情緒也在這一刻突然打開了閘門一般,傾瀉而下。
驀然的,她一抬手,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