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那一刻盡管他的麵上雲淡風輕,盡管他還是這麼從容的坐在身旁,甚至連眼都沒有抬,好像根本就對眼前的這件事不感興趣。
但知他如她,還是輕易的捕捉到了那一刻他微微曲起的五指,握在掌心的酒杯,還有當墨清的手就要觸碰到尚薇的時候,他快的幾乎讓人反應不過來的舉動。
那從他手中飛出的酒杯,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墨清的手腕上。
而正是那一刻,她確乎堅信自己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某種一閃而過的情緒,雖然快的讓人來不及去分辨,但倘若要她去感覺,那一定就是某種怒意。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過這樣的情緒,就好像有人碰了他最在乎的東西那樣,那種憤怒的情緒之中,還帶著的屬於男人的,那種強烈的占有欲。
是因為那個人,是尚薇麼。
盡管她試著去說服自己,那隻是因為墨清的舉動太過不合禮數,會造成在場眾臣的議論,所以他才會去替她解圍,但是這樣的借口,又怎麼可能說服了她。
腦海中,第一次因為某個念頭,而感覺到如此強烈的不安。
伏在他的懷中,她雖然闔著眼簾想要入睡,但越是想要讓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有些畫麵,還是不停的要在視線裏浮現出來。
下意識的,她抱著他身子的手臂愈發用力,甚至不自覺的透出了一絲絲的輕顫。
“靈兒?”覺察到了她的不對勁,他輕輕鬆開了她的身子,垂下眸子來細細看著她的小臉,“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卻隻是輕輕的咬住了下唇,唇瓣上的血色愈發顯得淡了,但那一刻,她全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隻是想要開口,卻還是搖頭,頓了頓,然後再搖頭。
她看到他深海藍的眼瞳裏,流露出來那種溫柔和關切,忽然間她又推翻了自己方才所有的念頭。
自己,又怎麼可以懷疑他?
又或者,她又是何來的這個念頭,居然會想要獨占他。
從未真正的擁有過他,又何來失去……自己不過是一個流亡出來的公主,甚至都被自己的父皇和兄長追殺,而如今這般的安穩生活,也都是他給與的。
而他是多麼優秀的一個男人,自己得以得到他片刻的關懷,得以成為他的女人,這本就該是上天的恩賜,至於他的心,他的念頭,也從來不是她可以掌控的。
這般想著,心中的那個結確然應該是可以放下了,但就是不知為何,某種小小的情緒,依然還會在作祟。
“瀾……”她複又一動身,靠入到了他的懷中,“靈兒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他雖看得出她有心事,但她顯然也不願說,所以他便沒再多問。
修長和暖的手抬起,環抱住了她瘦削的肩,也輕輕的穿過了她的如絲般柔軟的長發,這麼溫柔寵溺的撫過。
那一刻她忽然在想,倘若時間可以靜止在這一刻,又究竟會有多好。
或者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什麼理智和現實可以去掌控的。比如雲姐姐,一邊是宸楓,一邊是楚喬,而關於那顆心真正的歸屬,有時候也絕非是一眼,就能夠看得透的。
回府的時候,瑾靈已經睡著了,墨瀾沒有吵醒她,而是小心的抱起了她的身子,將她送回了房裏休息。
而後,他又去到了書房的方向,畢竟,還有一些事沒有來得及辦完。
而也就在他穿過了長廊的那一刻,忽聽耳旁風聲一亂,緊跟著落到了身前的,便是一抹雪白色長裙的女子,同是白色的麵紗覆蓋著她的半張臉,隻露出了那一對透亮幽邃的美眸。
幾乎是在那個瞬間,他就敏銳的發現她左肩上,正有隱隱的殷紅色透了出來,顯然是帶著傷的。
隻是琉光全然的沒有在乎自己身上的傷勢,見了他,便低身行禮,“王爺。”
“發生了什麼事?”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必向自己行禮,然後問道。
陡然之間琉光輕輕的咬了下唇,像是在想著該如何去說,片刻後,才終於開了口,“皇上他……好像到璃國來了。”
尚俊的生辰宴之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些酒,尚薇回到傾薰宮就隻覺得頭痛欲裂,昏昏沉沉的睡了好長時間。
期間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看到了自己站在一片的碧清的水池旁邊,而那池水的顏色便是蔚藍的,水波清澈而通透,卻深不見底。
她看到自己仿佛是置身在一個狹長的山穀裏,周圍有她不知樹種的參天大樹,樹影憧憧之間,周遭有淡淡的煙霧,包繞在身體的周圍。
那一刻她幾乎確信自己曾經到過這個地方,隻是她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真實的,還是隻是在夢境裏遇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