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你要死,讓程遙遙聽見鄉下人這三個字,你就麻煩了!”
有姑娘不死心地偷瞄著謝昭:“他看著一點也不像鄉下人。”
話音才落,剛才還冷著一張臉的謝昭,神情驀地柔軟下來,迎上前:“遙遙。”
眾人都忍不住順著他目光看去,想知道誰可以讓他露出這樣的表情。
就見一道纖細身影躍入眼中。程遙遙穿著一件米白色粗針毛衣,深藍色針織半裙,小皮鞋,烏黑長發披散在肩頭,她從樓梯上小跑下來,發絲和裙擺飄揚著。晨光裏,她如明珠生暈。
這是絕對的美貌碾壓,叫周遭所有人都瞬間黯然失色。
程遙遙笑吟吟跑到謝昭麵前,仰頭看著他:“是不是沒想到我這麼早就起來了?”
謝昭含了一抹笑:“乖,帶你去吃早點。”
周遭的姑娘們都看傻了眼。丁靈試探著搭話:“遙遙,這位是……”
程遙遙一抬下巴:“這是我對象!謝昭!”
謝昭亦落落大方對她們點頭致意,又對程遙遙道:“我去找一下導演。”
程遙遙點點頭:“好。”
謝昭才走開,一幹姑娘們頓時炸開了鍋,圍著程遙遙嘰嘰喳喳盤問起來。程遙遙在劇組裏年紀算小的,居然第一個有了對象!
這個年紀的姑娘們對這種事都有著天生的好奇心,而且常年在劇組拍戲,對情愛並不避諱。說得熱鬧處,劉悅又來潑冷水:“劇組禁止談戀愛!人家是女一號才有特權,你們想被開了嗎?”
這話說得大家掃興無比,沒一個人搭理她,各自走開了。
劉悅第一次被眾人冷落,氣得手腳發抖。程遙遙算什麼東西,走後門才搶了女一號。現在找了個鄉下人當對象,更是哪裏都不如她!憑什麼趾高氣昂?
郊外的大道旁種著桂花樹,米粒大小的花朵藏在樹葉裏,雖不及初秋的香雪海,也是香氣怡人。自行車衝下斜坡,程遙遙喊道:“再快點!”
謝昭鬆開車把,風揚起了程遙遙的裙擺和長發,她緊緊抱著謝昭的腰,暢快地笑出聲來。
三萬六千容易過,人生隻合住蘇州。
七十年代末的蘇州城,與百年前並無多大區別。白牆黛瓦沿著河道靜靜佇立,河邊有早起的婦人在洗衣服和菜。小船載著蝦蟹與菱角,沿著河道慢慢流淌。
沿街的早點鋪子冒出騰騰熱氣,甜鹹燒餅,糍飯糕,油條,豆漿,無一不在刺激著人的食欲。附近的居民穿著睡衣,端著飯盆排隊買早點。
一陣自行車鈴聲響起,車後座上的姑娘裙擺飛揚。叫人眼前不由得一亮,讚聲:“好標致!”
何止是標致。程遙遙雪膚紅唇地往早點攤子邊一站,攤主給的糖粥裏都要多一勺紅豆沙。
鋪著青石板的長街上,兩旁的商鋪正在下門板,隻有這個小攤子冒著熱氣,圍著幾個客人。大家買了糖粥就熱氣騰騰地站在一邊吃,有些雲山霧繞的意思。
程遙遙舀了一勺糯米粥送入口中。那糯米粥熬得米粒都化了,澆上又稠又厚的紅豆沙和一點桂花,入口香甜軟糯,讓人在這初冬的清晨渾身溫暖。程遙遙挑著紅豆沙吃,甜得眉眼彎彎。
攤主是個和善的小老頭兒,挑著一副駱駝擔,前麵是一大鍋粥,後麵則是一隻爐子,鍋裏的水沸騰著。這攤子隻賣很少的幾樣早點:酒釀圓子,赤豆圓子,糖粥。他揭開鍋蓋,用笊籬撈起十幾個雪白小圓子倒入碗裏,利索地加了幾勺酒釀和桂花。
“酒釀小圓子好了!”
謝昭接過來,先遞到程遙遙麵前。程遙遙舀了一個小圓子吃,酒釀甜軟,她立刻就不吃糯米粥了,跟謝昭交換:“這小圓子好糯。”
攤主聽了嗬嗬笑,拿起竹棒又敲起來,發出篤篤聲響。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吃糖粥,還有胖小孩兒拽著自家爺爺,撒嬌耍賴地要吃一碗赤豆圓子的。
別看這攤子其貌不揚,價格可不便宜:一碗糖粥要一兩糧票五分錢,酒釀圓子二兩糧票二毛五分錢,一碗赤豆圓子二兩糧票一毛二分錢。不是受寵的小孩兒可吃不上糖粥。
那爺爺被胖孫子纏得沒法子,樂嗬嗬從兜裏掏出幾個鋼鏰兒:“來碗酒釀圓子。”
胖孫子奶聲奶氣地糾正:“要赤豆的!”
“馬上就得!”攤主笑眯眯又下圓子去了。
爺爺跟攤主是老熟人兒了,感歎道:“好幾年沒吃到這一口了!”
攤主笑道:“最近稽查隊不抓人了,我還在這一片兒,想吃就來!”
程遙遙看著那胖小孩兒發笑,指給謝昭看:“那小孩兒好可愛。”
謝昭往她碗裏舀一勺紅豆沙:“我們自己生一個。”
程遙遙嗆得麵紅耳赤:“咳咳……你不要臉!”
謝昭騰出手輕輕給她順氣,一派理直氣壯。程遙遙轉移話題:“你怎麼找到這家攤子的?”
謝昭隻是笑:“好吃嗎?”
“好吃!”程遙遙用力點頭。這潘家糖粥攤子可有名了,上輩子她來蘇州時吃過攤主孫子煮的糖粥,卻也比不上今天吃的。這糖粥是貨真價實地熬出來的,不像後世的糖粥,添加許多甜味劑和增稠劑。而且這熬粥的火候與酒釀的味道,更是無法複製。
謝昭明明也是第一次來蘇州,不知道他怎麼做的攻略,總能找到這麼好吃的東西。吃完了糖粥,他們搭了一隻小船,沿河慢慢往城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