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茜遠遠望向這邊,沒有發現年曉泉和白宴眉眼之間的各種情緒。她看見年曉泉靠在牆上的模樣,眉頭往裏一皺,從後門小跑出來,抬頭朝那邊已經恢複冷漠神色的白宴瞪了一眼,然後護住年曉泉的胳膊,小聲問到:“他剛才沒把你怎麼樣吧?”
年曉泉扶著程茜重新站直,目光掃見她手上一把巨大的掃帚,嘴角的肌肉一時沒崩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把自己臉上的口罩拉開一點,一邊揮手,一邊好笑地安撫道:“沒有,我剛才就是一時沒站穩,不小心退了半步,這大庭廣眾的,他能把我怎麼樣呐。”
程茜聽她說得輕鬆,心裏依然還是不大安穩。
畢竟在程茜這裏,白宴就不能稱作是一個正常人——這廝從小仗著家世到處為非作歹,性子喜怒無常,偏偏無人管教,跟隻放養的畜生似的,幹什麼都不帶人性。
當年,年曉泉大學畢業時不過跟他提了一句分手,這家夥眼看著就發病了,不僅不讓年曉泉跟程茜聯係,還連夜帶人砸了容緒的公司,半路把年曉泉截下來,鎖在郊外的別墅裏頭,一關就是四五天。後來還是他的發小從北城過來看他,言語之間發現了些許端倪,偷偷跟蹤了兩天,這才把人給救出來。
這件事在當時潭城公子圈裏鬧得挺大,白宴一時“風頭無兩”,但你要因為這事就說他有多愛年曉泉,身邊人其實也都覺得未必。
畢竟,白宴打小就是個混不吝的性子,這種事對他來說實屬正常;而平時看他對待年曉泉的模樣,也不像是有多離不開的樣子,加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家夥心裏還住著個遠在美國療養的“恩人”柳夢瑩,所以要認真計較起來,這兩人誰才是真愛,那還不一定呢。
大家把這事兒當個樂子,酒桌上笑一笑,時間一長,也就過去了。
白宴對此毫不在意,他甚至不覺得自己把年曉泉關起來有什麼錯,所以即便後來程茜拿著刀子威脅,他爹白玄寧也親自拎了三指寬的皮帶把他抽得皮開肉綻,他照樣我行我素,在年曉泉的婚禮上大鬧一通,好好的一樁喜事,差點被他弄成了葬禮。
所以,對於程茜來說,白宴這樣一個男人,既不受普世規則所約束,也不能以常人的邏輯對其進行思考。
白宴身邊一直跟著的女秘書此時從店裏走了出來。
她踱著步子,在程茜跟前站定,臉上帶著得體優雅的笑容,目光隱約打量了年曉泉一眼,及時收回,身體略微向前傾斜,視線轉向程茜,用稍顯生硬的中文,笑著說了一句:“程小姐,能不能給我們白總一些時間,讓他和老朋友年小姐單獨聊一聊?”
程茜聽見女秘書這話,臉上不高興了,“老朋友?誰跟他姓白的是老朋友?有事大大方方的說,沒事就趕緊滾蛋。法製社會,共/產主義,帶你們一群牛鬼蛇神跟誰演偶像劇呢。”
女秘書沒想到程茜這樣的已婚不幸福婦女戰鬥力如此驚人,一嗓門下來,炮仗似的,不僅沒有一絲停頓,連偽裝的體麵沒打算給人留,臉上的笑容於是有些端不住,一時站在原地,眼神使勁眨巴兩下,露出些許茫然無措的可憐神情來。
年曉泉心有不忍,拍了拍程茜的肩膀,便輕聲說到:“行了,她也是替自己老板辦事,你跟她發什麼火。就算她不來,我也想找白宴把話說清楚。不管怎麼樣,他現在到底回國了,我們總不能一直像以前一樣、不明不白地僵持著。”
胡秘書聽見年曉泉的話,心中除了感激,隱約還生出了一些疑惑。
她跟在白宴身邊兩三年了,對於自己這位上司的私生活,了解其實不多,平時他們在日常生活裏,也從沒見這位白總對身邊哪個女人生出過什麼格外的興趣。
早些時候,得知眼前這位氣質美人與自家老總認識,他們都以為兩人隻是少年時期的故友,沒有聯係到兒女私情的層麵上去。
畢竟,白總這人清心寡欲這麼些年,要動凡心早就動了,怎麼著也不至於二十八歲了才回中國,來一二線城市的老理發店裏尋找真愛。
但現在年曉泉這樣一句話說出來,胡秘書站在原地,立馬又有些不確定了。
程茜倒是沒再去管一旁瞎琢磨的胡秘書,她見年曉泉這麼說,知道自己的確一時有些激動過了頭,於是沉默一晌,把手裏的掃帚往地上使勁一扔,摔出一陣不小的聲響,又望著那邊的白宴故意咳了一聲,抓住年曉泉的手,揚聲說了句:“那你們別聊太久啊,有事就喊我,我就在店裏守著。”
年曉泉伸手跟她回握了握,點頭答了聲好,彎腰把地上的掃帚撿起來,理了理衣服的下擺,邁開步子,一邊往樹底下走,一邊將臉上的口罩脫下來,放進右邊的口袋裏,摸到裏麵半包還沒有抽完的女士香煙,拿出來看了兩眼,在白宴身邊站定的時候,抿著嘴唇,輕輕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