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宴坐在原地眯起眼睛,一時間竟找不出合適的回答來。
他出生至今十八載,的確是第一次遇見這樣不解風情的女人。
他把胳膊搭在座位的扶手上,回想起自己曾經接觸過的女性,無一不是柔軟乖順的類型,就算模樣不甚美豔,但至少也知情識趣,一份愛意恨不得掰成兩瓣兒說,偶爾你看她們一眼,她們就能立馬哭天抹淚,露出一點恰合時宜的嬌羞來。
而眼前這位“鳥糞”顯然沒有這樣的自覺。
她麵對自己,不光沒有半點兒應有的少女嬌羞,就連原本搭好了的戲台子也能一股腦給人砸了。
白宴於是這幾天隱約被她勾起來的興致蕩然無存,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去,一時搖頭晃腦,最後斷定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竅,如今頭腦清醒,頓覺眼神明朗,再也沒有了與她說話的心思。
兩人的“和諧”開場於是就此結束,白宴皺著眉頭,索性神情冷淡的把頭往後背上一搭,說了句“今天染色”,之後就直接閉眼休息,生出一副生人勿進的氣勢來。
年曉泉老老實實地點了個頭,見狀也沒想著找些話題跟他聊聊。
她平時給人理發時其實還挺健談的,為此,甚至還經常下班到休息室的公共電腦上瀏覽各種新聞,把它們分類整理好,就為了防止自己跟客人說話時無知掉了鏈子。
隻是等她成為正式的發型師之後,下班時間太晚,休息室常常已經關門,她沒了瀏覽新聞的地方,於是隔一段時間,就隻能晚上跑到對街的網吧裏看看,把一些有用的信息用本子記錄下來。
小孫跟她一個宿舍,見著年曉泉的樣子,越發喜歡嘲笑她的落伍,完了扔給她一個自己不用的手機,說城裏人早就不用她那土了吧唧的小靈通,都是在手機上社交看新聞。
年曉泉隔天打聽了一耳朵那手機的價格,塞給她五百塊錢,小孫沒要,跟被拔了毛的兔子似的,一蹦三尺高,使勁嫌棄道:“你拿開,誰要你個鄉巴佬的幾百塊錢,你晚上少出門吵醒我就行了!”
年曉泉慶幸眼前這位白家少爺不是愛和人聊天的性子,於是專心做事,把手放在儀器裏清洗加熱了一遍,對著他頭上的穴位按摩,查看了一眼他今天頭皮的狀態,開口問到:“嗯,那您今天是要染單一的顏色,還是幾種一起?”
白宴原本隻想著把顏色染黑,一聽她這話,覺得她這是把自己當成了會開屏的花孔雀,於是冷哼一聲,睜眼看著她道:“你怎麼不幹脆問我染不染一頭綠。”
年曉泉聽罷,還真思考了一下,誠實回答:“綠色一般人用得少,如果您一定堅持,我也可以給您上後麵材料間裏找一找。”
白宴平時對著別人陰陽怪氣,如今被這麼個東西弄得有氣發不出,他還沒法跟人抱怨,畢竟這家夥說什麼也是自己點過來的,“嘖”的一聲,索性放棄,麵無表情地指著自己的腦袋道:“外麵染黑,這下麵留半邊原棕挑紫,後麵提高混點兒深灰,鬢角拉直。”
年曉泉聽完他的形容,腦海裏描摹了一下,竟然覺得還真不錯。
要不說這有錢人家的孩子天生審美就不一樣呢,眼前這位白少爺雖然性格不討喜,話也不跟人好好說,但本人藝術涵養實在過關,就算頂著這樣一頭銀灰中毒紫的發色,但搭配上這一身夾克黑牛仔,長腿上套一馬丁長靴,乍一看,雖張揚了些,但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混亂土氣。
這樣的天賦,對於從小長在村裏的年曉泉來說,可謂夢寐以求。
年曉泉於是飛快掩飾住眼中羨慕的神情,轉身去準備藥膏,見小孫正一臉通紅地趴在不遠處的空調後麵偷看,發現年曉泉看過來,她就立馬縮了縮腦袋,“哼”的一聲,轉身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