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為愛人姬雪生女 償國債白虎赴險(3 / 3)

“霏兒?”

“是的,”姬雪應道,“生她那日,剛好是清明,細雨霏霏,我就叫她霏兒。這是她的小名,大名當由做父親的來取。蘇子,你這就為她取一個吧!”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蘇秦脫口吟道,淚水湧出。

這幾句取自《采薇》,屬於《詩》中的“小雅”,是說征人奉王命於春日出征,到冬日仍舊未回,隻能在外遙望家鄉,徒勞思念。姬雪取景抒情,站在他這個“征人”的角度為女兒取名,真正讓他感動。

“是哩,”姬雪淚水亦出,“‘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雪兒曉得,蘇子不是不歸,是‘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姬雪再借此詩,對他這個“征人”經年不來看望非但沒有半句怨言,反而誇他“王命”在身,日夜奔波,這又取得“一月三捷”的輝煌戰果。更重要的是,她還曉得“征人”無時不在“來思”,也即無時不在思念她,有此足矣。

“雪兒,”蘇秦緊握姬雪之手,一雙淚眼直視她,“你遇此‘征人’……後悔嗎?”

姬雪搖頭,有頃,輕聲道:“夫君,為我們的霏兒取個大名吧。”

“這就是她的大名。”蘇秦看向嬰兒,指姬雪,指自己,“姬蘇霏霏。”

“是蘇霏霏,”姬雪小聲喃道,“去掉姬字吧。”

“雪兒,”蘇秦看向遠方,“我取的意是,姬水河邊,蘇華霏霏。這名字有你,有我,就讓你我共同的霏霏與征人無關吧。”

姬水是周室先祖發祥之地,也是姬姓出處,蘇華是蘇草之花,蘇草即紫蘇,是路邊野地隨處可見的野草,其花色紫,其嫩葉可食。

“為什麼?”姬雪伏在蘇秦胸前,聲音愈加輕柔,“是征人太累了嗎?”

蘇秦長歎一聲,將姬雪緊緊攏在胸前。

“我的征人,”姬雪掙開身子,“累了,你我這就歇息吧。”

“雪兒,”蘇秦卻將姬雪緊緊攏住,“在歇息之前,你須應下一樁事情。”

“你說。”

“姬蘇霏霏,我明天抱走。”

“抱……抱走?”姬雪傻了。

“是的。雪兒,記得上次我在這兒時,你曾說過的話嗎?關於我們的霏霏。”

“我……”姬雪閉上眼去,眼前浮出去年的那個夜晚,耳邊響起自己的聲音:“雪兒全都想好了,隻要雪兒懷上孩子,就閉門不出,對外宣稱先君托夢於我,要我閉關一年,與先君之靈溝通。待吉時來到,雪兒就在這密室裏生產。之後,就將孩子交付木華,托她寄養於外,寄養於一戶姓蘇的人家。再後,雪兒就尋個機緣,認他做義子,讓他堂而皇之地向雪兒叫娘!”

姬雪眼中淚出。

“雪兒,你講得是,霏霏既然來到世上,我們就要為她負責。她不能留在此地,她必須走。”

“你……你要把她帶往何處?交給何人?”

“交給木華,交給屈前輩。”

姬雪輕輕點頭。

“雪兒,從明日始,就讓我們的霏霏做個小墨者吧!”

姬雪再次點頭。

這一宵,姬雪沒睡,蘇秦也沒睡。二人靜靜地坐著,四隻眼睛久久地凝視繈褓中的霏霏,都似要把她刻在眼珠上,記在心坎裏。

霏霏很乖,一覺睡到天亮,沒哭,沒鬧,也沒討奶吃,隻是安生地躺著。

薊城燕宮後花園的荷花池邊,易王在手把手地教公子微識字。公子微是王後秦姬(秦惠王長女嬴嬙)於大婚後為易王生養的第一個孩子,虎頭虎腦,眼睛像嬴嬙,但骨架,甚至走路的姿勢,像極了易王,看得易王左右是愛。王後嬴嬙遠遠地倚在涼亭圍欄上,有一眼沒一眼地望著這對父子。

父子正在親近,紀九兒快步走來,在易王耳邊輕語一句。易王驚愕,吩咐公子微去投王後,急匆匆地與紀九兒走向前殿。

殿裏跪著一個宦人,是紀九兒安插在姬雪身邊的頭牌眼線。

“有什麼事,細細報與王上!”紀九兒吩咐道。

“我王萬安,”那宦人叩過,稟道,“賤婢受王命侍奉太後,一切安好,隻是近一年來……”略略一頓,“太後性情大變,未曾走出離宮一步,這且不說,還把後院的門早晚上鎖,將我等十餘從人盡皆趕出,隻留春梅等三人。”

“這個本王曉得了。”易王應道,“前番聽你報說,太後夢見先君,要請巫女為先君祈禱,不知巫女尋到否?”

“尋到了。”那宦人應道,“奇就奇在那巫女,自進去後,未曾見她再出來過。通往後院那道門,早晚都是閂上的,隻在用膳辰光,才開啟,以取膳食。賤婢隔門偷窺,院中少見人影,使人上房探看,卻未見異常。”

“既然未見異常,你來此地稟報什麼?”易王不耐煩了,起身欲走。

“王上且慢,”宦人接道,“就在一月之前,也是湊巧,賤婢鬧肚子,夜半出恭,隱隱聽到有嬰兒啼聲。”

“嬰兒啼聲?”易王眉頭緊凝,看向那宦人。

“正是。”那宦人接道,“啼聲隱隱約約,像是在數裏開外,尋常人根本聽不到。賤婢天生耳聰,莫說是鳥獸蟲魚,縱使十丈開外蛇遊草莽,奴婢也辨得出來,何況是在夜間。”

“嬰兒何在?”

“奴婢循方位望去,卻是先君陵園。先君陵園方圓約十數裏,除守陵人之外,並無人家。接後數日,臣使人尋訪,幾戶守陵人家皆無嬰兒。”

“那……嬰兒啼聲呢?”

“嬰兒啼聲,賤婢全力傾聽,白日嘈雜,隻在更深夜靜辰光,偶爾有聞。”

“每夜都能聽到嗎?”

“差不多,偶爾間隔一夜兩夜。”

“不會是……”易王聽得汗毛豎起,“鬧鬼吧?”

“是否鬧鬼,賤婢不得而知,隻是最近旬日,賤婢連續數夜,再也聽不到了。”

“聽不到就好!”易王噓出一口氣。

“王上不覺得奇怪嗎?”紀九兒揮退宦人,小聲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