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玻璃、粉刷欄杆、打掃衛生,穿著好久穿不了一次的校服,每天如是忙碌著。不知覺到了除夕,拿著膠帶,將紅紅火火的春聯,招進每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工整的黑字勾勒,我年輕多麼幻想,終究沒走這條路。寫字台上,有著劉揚寫給我的'馬到功成'四個大字。勾畫略顯幼稚,但真實的情,無以言表。
由內而外的煥然一新,加上紅火的春聯。過年的氣氛在門口兩盞小燈籠的襯托下,鮮活,明亮。繁忙之所以叫人歡喜,僅僅覺得,繁忙中,我忘卻了一種叫做時間左右我們生命所有記憶線的東西。快,記憶裏茫然無措的不能去在乎的快。到後來,隻是,我很忙。可是,很快樂。
朝陽變了驕陽。冬季,冷冽的風中劃過額頭的汗珠,瞬間不知去處。殘留的痕跡,告訴我,他曾經來過。
聲聲炮竹,響徹前後左右。二叔拉著我去上林,請我家爺爺回家過年。這是習俗。小時候,我爺爺健在那時,總被二爺爺拉著去老遠的西邊,一柱香,一掛鞭,跑半個小時的路,請我那我沒見過麵的老奶奶。那年,二爺爺也去了,我再也沒去過。小一輩的,遙遠朝著西邊,點香,念叨著回家過年。
小學五年級,即將考初中的我。爺爺去了,去了一個遙遠的天堂。晴天霹靂般,我哭了。肆無忌憚,說不出為什麼,隻是眼淚不停的流。猶憶爺爺剛剛腦血栓發作時,我去告訴我爸我媽時,哽咽的,話都不完整。我從未感覺,生命的脆弱,如此直接。爺爺兩天後就走了,將我攢了好久的淚,哭幹了,以後連默默流淚,都變成奢侈。
驕陽西沉,路上隨處可見來來往往的行人。神色匆忙,拿著各式各樣的貢品,去請老的回家過年。看見好長時間不見的熟人,打著交道'最近去了哪?怎麼樣?'俗套的話語在這刻,變成最完美的慰問。
墳林一座座,方圓幾丈的錐形土地,埋葬一個人一生的過往,涵蓋息息相關的時間。埋葬多少親情世俗掛牽,涵蓋骨肉相連的空間。傷悲,在喜慶中淡忘。行色匆匆,借以慌亂掩蓋。我想哭,真的。那些回不去的小時候,在記憶深處,反複侵襲。陪伴,掩飾最無知的告白。謝謝回家,燃三柱清香。青煙嫋嫋間“爺爺,回家過年了。”三叩首。最簡單的言語,你聽不到。那些無知的話,傷了心的話,我救不了,連彌補做不到。
能不悔麼?我做不到。任性總是盲目無知。小時叫的任性,大的叫了自私。我自私的像個孩子。
生活還要繼續,過年麼,圖的是喜慶。用歡笑掩蓋所有不開心的事情,我們如是堅強。像金剛不壞之體。
夕陽沉入山的那一邊。餘暉釋放最後一點明亮。天暗了,點亮的燈籠,閃爍著。站在房頂上,看著遠方入煙頭般的紅點。這就是年了。
在紅色的點襯下,孤寂顯得更加明顯。沉沉夜色中,三兩鞭炮聲,提醒著我,這是年,這是過年。房子變成最明顯的界限。每個人被局限在巴掌大小的地方,看著所謂全家一起觀看的春晚。偶爾被小品的搞笑成分所打動,偶爾被熟悉的歌聲所附和歌唱。臉上洋溢一年的疲倦,卻害怕家人太過擔心而隱藏。所有不滿被壓抑,終一天,會爆發出更加猛烈的火焰。幾世同堂,不複兒時的榮光。
小時候,我們那個小時候。過年是那麼歡快。一大家子,好幾個小孩在一起快樂的玩耍。大人們準備著年初一早上吃飯要用的菜肴,包著水餃。互相寒暄討論最近一年的事跡,或者張家長,李家短。那年我們,拿著手電筒,隻黑的馬路上。打開手電筒的光,從下邊,學著電視裏鬼的樣子,在路上準備嚇唬行路的人。結果隻是嚇著自己。
玩著從小商店買的鞭炮,互相扔到彼此的腳下。才上來都是拿香點,這是大人說的。後來嫌麻煩,索性扔了香,直接拿打火機點。又害怕扔的太早被別人跑掉,就點燃撚之後在手裏待一會,接著扔出去。被大人看見就是揪著耳朵,不停的訓斥,依舊樂此不疲。
後來有了一種能發出響的左輪小手槍。一排排的紅色轉圈子彈。往往批發好大一堆。每個人抱著不同的一批。分了派別,然後從不同位置出發,上演'警匪大戰'。那時,笑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