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聞言默了半晌,幽幽道:“你這是在說我隻想著練劍,不陪你玩嗎?”
她有這麼說麼?這小子挺毒的,竟然一語中的。不過,這確實是個問題。就如她方才所說的那般,此人的刻苦超出了她的想象。每天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就已經到了練武場,天黑到月亮星星都出來了,還不肯離開。開始她還不在意,可是後來發現他每日如此,除卻雨雪紛飛,電閃雷鳴,幾乎從不間斷。她就納悶了,所學的招數很簡單,他們兩個悟性都還不算低,先生隻要教一遍基本上就沒有問題了。每回她都是練幾遍就能夠熟練的記下來了,他也應該與她差不多的樣子。那麼,這黑燈瞎火的,他到底練些什麼呢?於是她便決定一探究竟,偷偷的在一旁觀察。經過一番探查終於知道了原因,但是那原因卻讓她心靈顫抖,嗟歎不已。隻見黑沉沉的練武場上隻有他一個小小的身影,雖然單薄,卻頑強而又固執,一遍又一遍的將白天所學的招式一一從頭來過,邊練習邊找出招數之中的破綻,然後再想出補救之法,就這麼來來回回不練上幾十遍絕不罷休。她自認為自己在人類中算得上是刻苦認真的類型,隻是與他一比較那就是望塵莫及了。此人真乃千年難遇之武迷劍癡,達到自虐之地步。每每看著他這棵小苗拚命的想拔高,她就心驚膽寒,這種超越自身承受力的極限練法,他能受得住嗎?
不過,她來不及擔心他,因為自己的壓力就夠巨大。有一個鐵人搭檔,絕對不是好事,特別對方還是一個小孩子。他早起之時,她或許可以偷一下懶,他遲歸之時,她也可以早些離去。但是,一天這樣,兩天這樣,三天也可以這樣,時間長了還可以這樣嗎?這麼日積月累下來,他們之間的差距那得有多大。她是有惰性的,時不時的是想要偷一下懶的,但她卻絕不是一個甘願落後的人。
是以,趙政早起,她也不睡懶覺,趙政遲歸,她也絕不早走,就算高考那會兒都沒有下過這麼大的功夫。可是她沒辦法呀,以她現在的外貌體型輸給一個小屁孩實在沒什麼緊要,隻是如果落後太多,統共就這一個寶貝搭檔,若再惹得人家嫌棄,她就從此都沒有搭檔了,這是她所絕對不能夠容忍的事情。
但是,她還要說,實在是很有點受不了。似這般沒有歡聲,沒有笑語,從來都不放鬆的學習方式,她實在受不住。幸好,她另外還學習了古琴,一個星期之中會有一天與練劍衝突,她從第一天就開始盼著那一天的到來。雖然學習古琴也不怎麼樣,但那裏鶯鶯燕燕,鳥語花香,時不時的就有歡笑陣陣,能夠讓她感覺到自己還生活在人間。
漓鴛就這麼著在人間與煉獄之間徘徊,好不容易熬過了兩年。到了兩個人可以對打的時候,第一次她竟然勝過了趙政。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三年七百三十個日日夜夜,她早就謀劃著這一天了。她想著,如果自己能夠勝過他,也就在這一次了。以後要輸就輸好了,反正她贏過一次,不會留下萬年第二的稱號。
當年她師從鍾離魅曾經學過一套左手劍,一般人使劍都用右手,而這套劍術卻是用左手。隻是,雖然是用左手使,但是練成之後左手仍舊不是強手,不是像某些武俠裏寫的那樣,明著右手使劍,實則左手更厲害。這套劍法是根據左手的特點設計,每一招都是輕飄飄的毫無力度,就是用左手拿東西時那種歪歪斜斜的樣子,當與對手力量相當卻無法取勝之時可以使用。但是,這一招就像空城計一樣,對同一個對手隻能夠用一次,即使勝了也勝的僥幸。
當趙政手裏的木劍被震飛出去時,他隻是微微的吃了一驚。隨即便笑著說:“我輸了,下次一定贏你。”
然後,飛快的撿起了自己的木劍,跑到漓鴛身邊,懇切的看著她,虛心請教:“剛才你左手那一劍是怎麼使出的,能再來一次嗎?”
本來,她是不該拒絕這麼好學上進的孩子的,可是,她累了好不好?他以為打贏他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嗎?這人真是的,什麼時候都這麼較真。
“怎麼了?”他湊過來,臉上的熱情不減,非常執著。
“我有點累了。”她說的很委屈。
“哦。”他恍然大悟,“那就休息一會兒吧。”
兩個人扔掉了劍,頭靠頭的躺在了練武場上。
“鴛兒,聽說你學了一年的琴了。”趙政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是呀,怎麼,你想聽嗎?”
他點了點頭。
“不過,我的琴藝不怎麼樣呢,等到我練的很好了,再彈給你聽吧。”
他聽了不說話,漓鴛以為他不高興了,沒想到他忽然問道:“是不是你總是陪我練劍,耽擱了練琴呢?”
這倒是有點,但也不全是,主要還是因為她始終都靜不下心來。在她看來,練琴比做高等數學題還要枯燥,她自認於琴一道實在是沒什麼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