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淩賦忽然抬頭瞪了她一眼,眼神裏的警告意味更勝於先前。他麵無表情的攬著洋洋得意的趙櫻如從她身邊走過,黑衣侍衛垂頭喪氣的跟在兩人後頭。此時此刻,漓鴛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她撩開遮住半邊臉頰的頭發,思忖著自家都偽裝成這樣了,趙淩賦是怎麼認出來的呢?日後,她將這個問題請教了趙淩賦,趙淩賦涼涼道:“當初司馬季月畫了滿臉玫瑰,染了一頭綠毛,我都認得出來!”聞言,她登時釋然了,自思自家這扮相委實比那鏗鏘玫瑰,差了不知道有多少個檔次。
待趙淩賦一行人走遠,蓋聶沉下臉來,將竹簽君拖到近旁,道:“瑟兒,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方才說是出來如廁的,怎麼到了這裏?”
竹簽君的臉忸怩了半晌,小臉紅成了一隻蘋果,眼角餘光瞥著漓鴛,支支吾吾道:“師父,我,我。”
這竹簽君恁般婆媽,照這樣下去,估計要到太陽下山蓋師父也得不到答案,漓鴛很有些著急,在他一連說了十幾個“我”之後,終於忍不住替他答道:“因為他迷路了!”
蓋聶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的哦了一聲,回頭對著竹簽君和顏悅色道:“酒宴已經散了,既然已經尋到你了,那咱們就回去吧。”
“師父!不要丟下我!”一聽說他們要走,漓鴛急了,猛地撲過來,一把抱住蓋聶的腰,叫的很是親熱。
蓋聶看著自動送上門來的徒弟,眼睛閃了閃,嘴角勾起一絲微笑,和顏悅色地說道:“小姑娘,我不是你師父。”說著伸手想要拉開腰間那一雙白嫩的小手。
哪曉得漓鴛抱的死緊,順便將自己的臉也貼了過去,帶著哭腔道:“太過份了,真是太過份了,你明明就是我師父,隻不過就是一頓飯時間沒見,你怎麼能夠翻臉不認徒弟呢?你不承認是吧,你不承認我就不放手,直到你承認了為止!”
蓋聶登時一頭黑線。想他堂堂一代大俠,武功蓋世,平常就是十幾個大漢都困不住他,可眼下竟然為一個不足十歲的女娃子所製,被逼迫著認她為徒弟。他若是強硬推開她,卻又怕傷了她。若不推開她,又怎生脫得了身。
竹簽君估計是從來沒有見過這般賴皮之人,一時之間看的呆住了。蓋聶好笑的瞅了真正的徒弟一眼,低下頭看著吊在腰間的山寨徒弟,輕聲道:“小姑娘,你說我是你師父,但是我實在是不記得有你這個徒弟。你且把手鬆開,說說我怎麼就成了你師父,如果說的有道理,我就收下你。”
漓鴛抬起頭來,鬆開一隻手指著竹簽君,鏗鏘有力的道:“是他允許的!”
蓋聶疑惑的看向竹簽君,後者慌忙澄清:“師父,我沒有!我沒有!我絕對沒有!”
漓鴛不理會竹簽君的不配合,抬起頭看著蓋聶,正色道:“師父,咱們先不要管師兄,您可以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蓋聶笑道:“你說。”
漓鴛目光灼灼,直視著蓋聶,道:“請問您是師兄的師父嗎?”
蓋聶點頭。
“那再請問師兄是不是就隻您這一位師父呢?”
蓋聶又點頭。
她舒了口氣,理直氣壯道:“那不就結了!我師兄的師父怎麼能不是我師父呢?”
蓋聶麵色凝重審視了她半天,忽然哈哈大笑,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胡鬧,你家大人在哪裏?我送你回去,省得他們擔心。”
她歎了口氣,擠出兩滴淚,帶著哭腔道:“師父,其實,我,我是一個可憐的小孩子。自小被爹娘拋棄,扔進深山老林去喂野狼,幸虧得一個白胡子老爺爺將我收養。後來那老爺子駕鶴西遊去了,我失了依靠,孤零零一個人隻能夠流露街頭,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小乞丐。乞丐歲月何其淒涼呀,平時沒得吃沒得喝,偶然有了好吃的,我人小力微搶食又搶不過同行。可憐我成日家食不果腹,饑寒交迫,那個慘烈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今日見到這戶人家辦壽宴就從狗洞偷偷的溜進來,本意是想要找些東西吃,卻沒想到遇見師兄。”眼角餘光瞥見竹簽君眼露悲戚之色,她不免暗自得意,但是麵上卻仍舊是一幅聲淚俱下的形容,道:“後來又遇見了師父。師父啊,像我這種父親不疼,娘親不愛的孩子,您難道就沒有一些同情心嗎?”
蓋聶笑道:“同情心當然是有的。不過……”
“師父呀。”竹簽君兩眼霧氣蒙蒙,跑過來拽住蓋聶的衣服,懇求道:“她太可憐了,不如我們帶她走吧。”
蓋聶看了看漓鴛又看了看自己徒弟,沉思半晌,道:“既然如此,那就帶上吧。”
漓鴛高興的差點就要跳起來,可是卻還要死命的忍住,做出一副悲悲戚戚的小可憐樣子來,屁顛屁顛的跟在師徒倆身後。
蓋聶帶著她穿過走廊,路過廳堂,又穿過花園,三人在司馬府裏兜兜轉轉繞了好幾個圈,哪裏人多往哪裏湊。漓鴛知道蓋聶是想要將她帶到家人麵前,企圖讓她的謊言不攻自破,自己好名正言順的脫身。可惜她今天來祝壽委實沒帶那麼多親人來,唯一的一個現如今被趙櫻如纏著,又因為種種顧忌,暫時不好相認。所以,轉吧,你就轉吧,盡情的轉吧,即使轉到天黑也沒人來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