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汗水,將鸚鵡螺塞回到乾坤袋中,隨地取了根木材,伸入水中去夠那片越飄越遠的海棠葉。忽然,那海棠葉聚攏到了一起,漸漸回複成人形,她知道法力消失,軒轅小六要變成人樣了。她內心禁不住一陣狂喜,小插曲終於結束,正劇即將開演,她一定會將此劇轟轟烈烈的演繹成她個人的喜劇,軒轅小六的悲劇。隻是,那小子離她恁遠,到時候怕是不大好下手。她思忖著自家該說些怎樣的花言巧語,誘哄他過來。可是就在這時候,那恢複成人樣的軒轅小六如同大沙包一般慢悠悠沉入了水底,漸漸的看不見了。這水潭深淺不一,最淺的地方不足一尺,最深的地方達到十丈。軒轅小六這麼沉下去算是怎麼回事?她烏眼雞一般直愣愣盯著他沉下去的地方發呆。這廝要是被溺斃了,那她苦心孤詣準備了那麼多年的好手段沒使出來,豈非落寞?這廝要是被溺斃了,這潭水豈非成死水?那她以後要去哪裏沐浴?這廝要是被溺斃了,那這上蓮虛豈非變作一個墳墓?她天天將個墳墓藏在掌心裏,放眼仙界從古至今,有比這還晦氣的事麼?她越想就越覺得恐怖,想到最後,禁不住渾身發抖,腿肚子抽筋,手一軟,隨地取的那根木材梆一聲落入塵埃,她也緊跟著蹲下來趴在水潭邊上,朝著那塊地,顫巍巍的喊道:“軒轅小六,軒轅小六!你怎樣了?”
一連喊了好多聲都沒人回答。自然,就算此刻軒轅小六還活著,在水中也是無法說出話來的,就算能夠說出話來,他墜入的地方那樣深,聲音怕也不能傳到水麵上來。
她心頭著慌,兩手使勁扒著岸邊的石塊,身子盡量往前湊,提高音量,喊道:“軒轅小六,軒轅小六,你不要嚇唬我,快些出來。”然而,還是無人回應。看這情形,軒轅小六八成是沒命了,她不免生出幾絲惱怒出來,好個聞名六界的暮霞島,好個超神級巨英雄扶堯尊神,教出來的弟子就這德性,實在是天理難容。隻是暮霞島離靜水太遠,上門踢島不甚方便,況且她家也無人燒錢在那塊,犯不著管那閑事。當務之急是要先潛下水將下頭那條死魚給撈上來,可不能讓他壞了一潭春水。想到此,她卷起褲腿就要下水。將將踏出一隻腳,忽然水中迅猛的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扯住她後腿就往下拽。她嚇的沒命般大叫,拚命往回掙,然而其整個人的狀態是毫無保留的前傾式,猝不及防被這一拽重心偏離的極為厲害,噗通一聲就摔進了水中。
“救命呀,救命!”她在水中大聲呼救,可此處乃一無人之境,又哪裏會有人應。她喊了半天,喉嚨就差要喊破了,也是枉然。
軒轅小六冒出水麵,靠在潭邊上,實在是忍受不了她那叫魂一般的鬼嚎了,高聲打斷她道:“你喊什麼?我倒是不知道,靜水家的人竟然還怕水。”
“我哪裏是怕水,我是怕……”她真是又羞又惱,他們家就是管水的,落水自然沒什麼可怕,自家如此大呼小叫實在是丟臉丟到了家。還有,軒轅小六再不濟也是個神仙,就算不會水也會在水下結界保護自己,斷然是死不了的。自家怎生如此糊塗,竟然就中了此人的奸計?方才被拖入水中的瞬間,她竟然以為是水鬼作祟。且不說上蓮虛中根本就沒有水鬼,就算有,她一個神女難道還怕鬼嗎?邪不壓正,想她浩浩然一身正氣,隻有鬼怕她的份。
軒轅小六往她身邊靠了靠,說道:“你不怕水,難道是怕我?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你不要命般的怕我,莫非是大大的有愧於我麼?”說著又往她身邊靠了靠。
此時她正在深刻反省,是以軒轅小六說的話時一句都沒聽見,當其說完時她也正好思慮完了。她想著既然現在軒轅小六沒什麼事,以後也不像會有事的樣子,那就一切都按照原計劃進行,繼續讓他泡著。她正待上岸,軒轅小六卻靠了過來,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掙了兩下沒掙動,不耐煩的回過頭去,卻一抬眼見著對方似胭脂染就的雙頰,朦朧似江南煙雨的雙眸,不禁有些發怵,顫聲問道:“你,你沒事吧?”
軒轅小六兩眼迷離,麵色酡紅,語聲飄渺,道:“趙漓鴛,你有沒有覺得這水有些問題?我怎麼覺著有些暈呢?”說著,情不自禁便鬆了手,捂著自家額頭。
她登時心跳如鼓,強行按捺住激動情緒,裝模作樣掬起一捧水來聞了聞,賊兮兮的道:“哪裏有問題?我不覺得,我一點兒都不覺得。不信,你聞聞!”她將水送到軒轅小六麵前。軒轅小六忍耐著頭暈,不動聲色的看著她,任憑那捧水從指縫泄露,一點一滴的又回到潭中。半晌,他幽幽說道:“你別想耍花招,這水肯定是有問題的,快些告訴我這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