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部啟一匆匆翻開下一頁,一行大字躍入眼簾:

凶手為小學老師 不堪被催債而殺人

這是一篇分成四段的頭條新聞。在讀報道前,一張人像照片先吸引了阿部啟一的目光。那是一個身著西裝、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長相酷似阿部啟一印象中的柳田桐子。

阿部啟一將目光從報紙上移開,調整了一下呼吸,朝對麵大樓的方向望去。大樓那邊有三個女職員倚在窗台邊正談笑風生。

報社調查部的一個同事剛好路過,直勾勾地盯著阿部啟一的後背。

阿部啟一又趴在報紙上,眼神比此前更為專注。

K署搜查本部傾力偵查放貸老嫗被殺一案,時至二十二日,終於查明元凶。出人意料的是,凶手竟是該市XX小學教員柳田正夫(二十八歲),令市民大為震驚。

據說被害人以高額利息放貸,催款時從不肯通融。搜查本部據此推斷,此案係對其懷有積怨的人所為,並照這一方向全力偵查。菊女士的兒子一家對其遺物進行清點後,發現了一本記有借款人姓名的記事本。隨後又找出菊女士放在衣櫃裏的借據,捆成一捆裝在紙袋裏,兩相對照後,發現少了一張。也就是說,少的這一張正是市內XX町XX小學教員柳田正夫所借四萬日元的借據,借款日期是去年的十月八日。菊女士的記錄顯示,還款期限是去年年底,每月的利息為百分之十,但柳田僅還過兩次利息。於是搜查本部對柳田周圍進行了秘密偵查。此人租住在XX町某私人住宅的二樓,與在某公司做打字員的妹妹桐子小姐(二十歲)共同生活。父母雙亡,是個艱苦奮鬥的年輕人,通過苦學獲得了教師資格。

據他的同事反映,近來柳田確實為錢所困,極度煩惱;還有人說看到他被菊女士催逼還錢。菊女士確實三番五次去柳田家要賬,後來甚至發展到在他去學校的路上堵著催債。為此,柳田近來患上了神經衰弱的毛病。

至此,搜查本部傳喚了柳田。據說對其進行訊問時,此人麵色蒼白,渾身戰栗。警方找了個借口提取了他的指紋,將其與衣櫃上附著的指紋進行比對,結果完全吻合。搜查本部遂認定柳田為凶手,迅速下達逮捕令將其拘留。但在問訊過程中,柳田對罪行矢口否認。

據刑偵課課長上田述:“凶手無疑就是柳田。不僅指紋吻合,他也沒有不在場證明,作案動機也很充分。菊女士纏著他要賬,還當街罵過他,他對此懷恨在心,便去了菊女士家,拿她家的頂門棍毆打菊女士頭部,將其殺害。我們推測,他以前到菊女士家時曾看到過放在衣櫃裏的借據,想必是作案後害怕那張借據成為線索,便把有自己簽名的那張四萬日元借據偷走了。逃走後,把用作凶器的橡木棒扔到了旁邊的水溝裏。雖然他本人對罪行矢口否認,但犯罪分子一般都會這麼做。我想,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招供的。”

據XX小學校長述:“得知柳田君就是殺害老婦人的凶手,我十分震驚。他教學認真,也很受學生們的歡迎。至於他是出於何種目的借那四萬日元高利貸的,我不清楚。雖然事發突然,讓人措手不及,但學校方麵會積極配合,研究對策。如果他本人供認不諱,對他的罪行我也會承擔相應的責任。”

據某證人述:“我曾看到被殺的渡邊菊女士在街上向柳田催債,見過兩次吧。渡邊女士很凶,說的話也很不留顏麵,柳田則一臉為難的樣子,一個勁兒地道歉。”

據疑犯妹妹柳田桐子述:“我做夢也想不出哥哥能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我見過渡邊女士來找哥哥,但看到我在家,哥哥就拉著渡邊女士到屋外談,所以我一直不知道她是來催債的。我做夢也想不到哥哥會借那麼多錢。可是,就算哥哥真的借了錢又還不上,我也絕不相信哥哥是凶手。”

讀到這裏,阿部啟一仿佛從報紙的字裏行間看到了桐子的影子——端著肩膀,雙唇緊閉,眼睛死死地盯住一個地方。表情倔強,下巴的線條卻顯得青澀稚嫩;還有她那目不斜視、逆著人流筆直前行的背影。

夕陽斜下,從窗子透進來的光線愈發黯淡。阿部啟一做了些筆記,又翻起了報紙。

殺害老婦人的凶手柳田供認部分罪行

被K署拘留、由刑偵課課長上田負責審訊的原小學教員柳田正夫(二十八歲),此前一度拒不承認罪行,至二十七日夜,終於做出部分供述。據柳田本人供認,去年九月初,他不慎在回家的路上將學生交來的修學旅行費三萬八千日元遺失,數目巨大,一時不知如何補上這筆公款。他以前就聽說渡邊菊女士在做放高利貸的生意,便數次找到她家,最終商定以去年年底前還款為限,借得四萬日元。可是一個月的利息高達百分之十,以其微薄的收入,本金自不待言,連利息都難以支付。

由於逾期未還,從今年二月份開始,渡邊菊女士便多次來催債,時而到其住處;時而堵在他去學校的路上,催問還款時間。萬般無奈之下,他答應渡邊菊女士三月十九日晚上帶去兩個月的利息,暫時安撫了渡邊菊女士。因此,那天一貫早睡的渡邊菊女士那麼晚了還未換睡衣,並備好茶具等待來客,之前的疑點均迎刃而解。

十九日晚十一時左右,柳田正夫來到渡邊菊女士家,見到前門未鎖,隻是拉上了紙拉門,用手一拉,門輕易就拉開了。隨後,他喊了渡邊菊女士的名字,但未聽見回應。他推開起居室的拉門後,發現渡邊菊女士躺在地上,已被人殺害。柳田驚愕不已,本想馬上報警,但轉念一想,若警方發現自己的借據,不僅有失教師的臉麵,而且,隻要借據在,自己早晚還會被逼還債。他知道渡邊菊女士把借據裝進紙袋藏在衣櫃裏,便決定偷走借據,以根除後患。

據本人供述,他曾站在渡邊菊女士屍體旁的衣櫥前,翻找裏麵的借據,指紋也許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之後他順利找到了那份簽有自己名字的借據,攜此溜走。借據在第二天就被他燒掉了。他對這些均供認不諱,但還是堅決否認殺害了菊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