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街道,道南西三胡同是個死胡同。
胡同盡頭有一棵歪脖子樹,歪到樹冠離地麵僅十來厘米,中間莖幹彎起的地方比樹冠還要高。
廖澤說我就像那棵歪脖子樹,腦袋裏麵壞水兒太多了,所以壓的腦袋都要點地了。
他不識貨。
那棵歪脖子樹可不是一般的樹,是棵長畸形的古香槐,看那棵樹的粗細,起碼得有個幾百年曆史了。
要不是我對樹沒什麼興趣,我鐵定要搬回家,當個鎮宅之寶養起來。
當然,我不搬還有另一個原因。
那棵古香槐莖幹彎凸的地方,吊了個死貓腦袋。死貓腦袋用紅線將脖子部分縫死,縫的和包子褶兒似的,然後倒掉在莖幹彎凸那塊兒。
死貓腦袋一般人看不見,隻有我們這樣的陰陽眼才能看見。
有次我經過胡同口兒,它瞪著眼珠子賊惺惺的瞅著我,發出嬰兒叫一樣的淒厲求偶聲,瘮的我頭發差點兒炸豎起來。
此後好幾天,我一直神經兮兮的,總覺的那隻死貓腦袋跟我回來了,就貼在我腦袋後頭。
這會兒被廖澤提起歪脖子古香槐,我又想起了那隻倒吊的死貓腦袋,脖子後麵一陣陣發涼,汗毛不由自主的全部豎了起來,頭皮也連帶的開始發麻。
我用力揉了把後脖子,“那是棵珍稀樹種,你要是挖了賣了,能賣不少錢呢。”
廖澤不信我的話,不以為然的別嘴角,“再珍貴,它也是棵歪脖子樹。”
“真的是珍稀樹種。”我解釋,“以前我爸特別喜歡研究這些,我跟著看過不少,其中就有這種古香槐。”
“槐樹槐樹,再珍貴,它也不養活人,隻養鬼。”廖澤斜倚靠在櫃台邊側,搖晃著右腿,腳尖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像是在打某種舞蹈節拍似的。點了十幾下之後,他幽幽來了一句,“咱們這條街,以前就叫古槐街。建國後才改了名字,改成古海街。”
“是不是有什麼講究?”我朝廖澤眼前湊,等著他將改名字的緣由說出來。
廖澤隻知道古海街以前叫古槐街,並不知道改名的原因。
他用手掌用力壓了下我的腦袋,“建國後,很多街道都改了名字,那時候流行把名字改的土氣一些。”
我想了想,覺得廖澤這個說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雖然,我並不覺得古槐街這個名有多洋氣。
但建國後,確實有很多村啊街啊,都紮堆改過名字。
我們這條街後頭十裏地遠的地方,有個杜家莊,建國前有個優美的名字,叫做羨魚橋,因為一座橋和一首詩而得名。建國後,展開了轟轟烈烈的農民運動,羨魚橋這麼浮誇資本主義的名字立馬被扔掉,改成了杜家莊。
圍繞杜家莊周圍,有海家莊李家莊王家莊,一堆莊子,還有兔子窩狗兒窩馬家窩,一堆窩子。這些地方,以前大多都有個優美的名字,但不適合當時的大環境和當時人們的文化生活要求,就都被改了。
但按照這麼解釋,又有點兒膚淺,我總覺的古槐街改成古海街,還有深層的某些原因。
廖澤轉開話題,說一會兒他就出去,去風月街,尋找身有隱疾的小姐。
“一定要確定有病,別被忽悠了。”我認真叮囑廖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