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負卿
後來人們根據這個事還有一首詩:《望江亭》
當爐卓女豔如花,不記琴心未有涯。
負卻今宵花底約,卿須憐我尚無家。
句首四字連起來為:“當不負卿。”
史上一直認為卓文君私奔司馬相如是“史公欲為古今女子開一奇局,使皆能自拔耳”。王闓運弟子陳銳說:“讀史記,疑相如文君事不可入國史,推司馬意,蓋取其開擇婿一法耳。”錢鍾書先生在此意味深長地評注:“目光如炬,侈談‘自由婚姻’者,蓋亦知所本。”
卓文君,一個有思想,有勇氣,敢愛敢恨的才女。卓文君大膽追求愛情,這在封建社會是離經叛道的行為。她當壚賣酒迫使父親承認她的婚事說明她很機智。從前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卓文君有才有德。在晚年,司馬相如移情別戀的時候,她不像懦弱女人那樣逆來順受,一味隱忍,隻懂得哭泣;也沒有被傷害喪失理智成潑婦,她要做最後一搏,以換來司馬相如的回頭。她飽含著熱淚,寫下了哀怨的《白頭吟》和淒傷的《怨郎詩》。一首《白頭吟》將陳年的往事喚醒,一篇《怨郎詩》將傷別的感情挽回,其愛恨交織之情躍然紙上,也為他們的愛情故事增添了幾分美麗的哀傷。
卓文君的經曆為後代的知識女性樹立了自由戀愛的榜樣。卓文君以她對愛情的執著和向往,以一個女子獨特的堅定和堅韌,用聰明挽回了丈夫的背棄,用智慧經營自己的愛情和婚姻,帶著尊嚴去愛才有真愛!
他們當年私奔的碼頭,早成青苔斑駁之石梯。多少文人墨客來過這裏,發思古之幽情!綠水蒼蒼,白露茫茫,素色衣裙,幽立水方。微風拂過,輕舟搖蕩,文君與相如從這裏乘船遠去了嗎?一曲鳳求凰,款款東南望:“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有豔淑女在此房,相頡頏兮共翱翔。”
當壚女,豔如花,負卻今宵花底約,卿須憐我尚無家。春華競芳,琴尚在禦,而郎卻要以新人代替文君!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文君的愛何其堅定而執著,又何其純粹,不容褻瀆!風雨淒切,對古道亭,芳草無聲,文君心酸淚眼,無人來牽念。念郎的是文君,萬裏煙波,朝霧漫漫隨波蕩。
多情自古難別離,怎堪那,冷落愁滋味。曾經鳳求凰,已是回憶。黃花已落,此時良辰怎奈何?縱有那刻骨癡情,又對何人說?
文君寫下白頭吟,從此,文君決定生命中隻剩下思念和等待,回憶成了她研墨弄箋時筆尖下唯一流淌著的主題。
這一季,已經走失了太多的筆墨。這一季,文君那張揚的愛終成一場淒美的夭折。多少個晨暮黃昏中,文君目送飛鴻一去杳杳,隻想知道,郎在何處?是否水袖輕揚的刹那,天涯會傳來鴻雁聲聲?把此岸彼岸等待的夢連起來,是不是就可以鋪設一條柳岸花明的路?當初說要和她一起寫地老天荒的郎,而今在哪裏?文君隻有站在一首詩的開始之處幽幽悵望。一段心事連著徵羽宮商曲,文君展開一張素箋,把郎曾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編成一瓣又一瓣的骨朵,收藏在經久的夢裏,在相思的枝頭上綻出婉婉約約的聲音,芬芳深處,靜候成一世的風景。不再想,誓言的盡頭,誰的眼波裏流轉如一曲鳳求凰。不再想,詩賦的深處,誰的眉心間微蹙如一闕華美文章。也不再想,夢醒的時分,誰的睫毛下濕痕如一行古樂府。如果可以,請再借文君一份隱忍,然後,把塵世中所有的濃情淺恨、聚散離合,用郎的姓氏連綴起來,織就一卷綿長的綢緞,縫製成一件愛的衣裳,上麵隻書一個詞:相思。可文君,仍然要為這段風花雪月等待著一個完美的句號。
春天的花又開了,映著藍天,映出了郎的笑靨。郎用溫柔的手牽引著文君走進甜蜜之鄉,那襲宛如驚鴻的身影,已經披一身明月風露,跋山涉水,同文君執手於西樓畫堂之上,輕訴別後的點點離愁,然後一起並肩觀望風月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