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格力低著頭一步一步,緩緩走過來。
他的腳步仿佛和我作對一般,走得太慢了,煩躁、焦慮一起湧上我心頭。我緊緊盯著泰格力,像雷達那樣在他身上搜索,真心不希望看到任何血跡。
我口幹舌燥地高聲問他:“泰格力,怎麼樣了?”
泰格力沒有說話,沒有抬頭。
我緊握的雙拳已經冒出了汗,而陳伯的手也幾乎離開了口袋。
泰格力低著頭走到我們麵前,停住了腳步。
我屏住了呼吸。
隻見他抬起頭,悲傷的情緒依然沒有平複下來,嘴巴張了張,斷斷續續,哽咽說道:“和父母告別了,走吧。”
看著他哭腫的雙眼,滿臉的舍不得。
我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了,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好,走吧。”
陳伯也把手在塞回口袋,他苦笑地搖了搖頭,拍了自己腦袋一下:“我真的服老了。”
我氣惱地輕輕推了陳伯一下,陳伯訕訕一笑。
在車上,我問坐在後座的泰格力:“你父母現在怎麼樣了?”
泰格力的雙眼還在望著遠處的家:“他們很傷心,說什麼都不讓我走,最後還是妖哥把他們都弄暈過去。”
我點了點頭:“那我們就回到原來的地方吧。”我把車子啟動,把車駛離泰格力的家。
從後視鏡裏看到,泰格力趴在後窗上,手掌按在玻璃上,喃喃自語哭道:“爸、媽,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兒子不能在你們身邊了······”
讓泰格力的父母再次承受失去兒子的痛苦,是對還是錯?
我不知道。
我把眼光從後視鏡收回,專心地開車。開了二十多分鍾,我來到第一次遇見泰格力的地方。下了車,我跟著泰格力,穿過了那片樹林,我看到了一片退潮的海灘,泰格力指著一處沼澤說道:“當時,我就是在這裏不小心陷進去的,我越掙紮,陷進去的速度就越快,最後,我就死在這裏了。”
我問:“收拾你遺骨的事情,和父母說了嗎?”
泰格力點點頭:“和父母說了,他們應該能聽得進去。”他站直了身子,對我說道:“真的很謝謝你,讓我和父母見最後一麵。”他很虔誠地對我雙手合十並對我行禮。
我連忙向他回禮:“這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最大功勞的是妖哥。”
泰格力點頭認可,他按住自己的胸膛,低著頭說道:“謝謝你,妖哥。”
隨後,他對我露出了笑容:“再見了。”
話剛說完,他的身體猶如沙雕崩塌般,再次變成了一堆白骨、落葉、泥。
猴妖傲然地站在骨堆上麵。陽光照在它的身上,為它鋪上一層金色的光芒。
我笑著,對猴妖雙手合十:“謝謝你,妖哥。”
猴妖向我點了點頭,隨即遁入泥土裏。
我走到骨堆麵前,撿起骨頭,往沼澤裏放。看到它們完全陷進沼泥裏後,我才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轉身對陳伯說:“陳伯,我們離開吧。”
我開著車,沿著原路返回清邁。
在車上,我對坐在副駕駛座的陳伯說道:“陳伯,你這次看走眼了吧。猴妖還是好的。”
陳伯點頭:“是我看走眼了,但隻是我們這一次走運而已。”
聽到陳伯還是把泰格力成功告別父母,歸納在走運。我有點不服氣:“哎,我知道妖有好有壞,就好像之前遇到的方永剛那樣,就差點死在他的手上了。可你也用不著一條杆就打翻整條船吧,要知道人也分好壞的。”
陳伯搖搖頭:“真和你說不到一塊,你知道我和仐姝為什麼東躲西藏嗎?就是因為妖!”
陳伯突然拋出的話不亞於一個晴天霹靂,我立刻把車靠邊停下,追問陳伯:“陳伯,你剛剛說你們一直以來東躲西藏,是因為妖?”
陳伯冷著臉,把頭轉向窗戶:“我沒有說過,你聽錯了。”
之後,無論我怎麼追問陳伯,他一律以自己得了老年癡呆,想不起自己說過什麼了。
我暈,真不怕流|氓變老,就怕流|氓耍賴。
我對陳伯豎了豎大拇指,就沒有和陳伯說過一句話了。陳伯也樂得清靜,沒過多久打起了呼嚕。
心中有氣的我,連續刹車,轉彎時猛打方向盤,都無法讓陳伯醒來。
連續開了幾個小時,我終於又回到店鋪,陳伯也及時醒了過來,他一下車,就沒往店鋪走,而是走去別的地方。
我連忙喊道:“喂,陳伯,你去哪裏啊,都餓死了,還不做飯嗎?”
陳伯捶著腰,回頭對我說:“等我先買二十注大樂透,號碼記了兩天,不得不買了。”
我撇了撇嘴,喃喃自語道:“還老年癡呆,記性比我還好。”
回到店鋪,我走上二樓,看到仐姝的門依然沒有打開,我暗歎一口氣便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