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穎回長安後再沒有醒來,自宇文邕離去的那日起,她似乎隨他而去了,沉睡不醒,朝廷的變動,她一概不知。
“母後,你醒醒,父皇不在了,你連晗雪也不要了嗎?”八歲的晗雪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間與阿史那穎兒有七分相似,那雙淺褐色的眼眸繼承了宇文邕的。
自宇文邕駕崩的消息傳播出去,宇文晗雪便從白雲觀趕回來了。這三日,除了在靈堂跪過,她所有的時間幾乎都在阿史那穎身邊,一邊為宇文邕守孝,一邊還要照顧阿史那穎,本就嬌弱的她竟生生在阿史那穎床邊暈了過去。
這一幕,宇文贇都看到了,他有些後悔,當初不應該帶阿史那穎去尋父皇,若是她永遠都不知道父皇離去,那麼就不會如今天這樣雖活尤死。她竟可以那般絕情,為了那個隻會辜負她的父皇,她竟連自己親生女兒的生死都可以不管不顧!
宇文贇將宇文晗雪抱了下去,讓禦醫好好照顧,而他則跑到靈堂去,此時夜已深,靈堂隻有他一人,還有宇文邕的棺木。他雖是一國之君,但生性節儉,沒有像秦始皇那樣為自己大修陵墓,生前就交代身後之事:墓而不墳,陪葬從簡,取消自古以來的活人殉葬製度。
宇文贇站在那漆黑的棺木前,眼中有過一瞬間的失神,可是一想到宇文邕死前雖在軍中,竟然還召集隨軍的臣子再次商議太子廢立之事,他心中就不平衡,再想到阿史那穎為了他的死而半死不活,他更氣惱,竟然當場踢宇文邕的棺槨:“老東西,你終於死了,可是你死也不放過我,不放過穎姐姐!著實可恨!”
“我那麼努力隻想得到你的認可,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不相信我!你既不相信我!為什麼還要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失望?我恨你!恨你從來不相信我!恨你奪走了穎姐姐!”宇文贇一邊踢著棺槨,一邊大聲咒罵,可眼淚卻還是嘩啦啦地流。
深更半夜,靈堂裏發出“咚咚咚”的響聲,宇文憲來到堂外,聞聲,走了進去,就看到了宇文贇踢棺槨的一幕,他滿腦子的憤怒,什麼也顧不得了,上去就將宇文贇放倒在地,一拳又一拳狠狠打在宇文贇的臉上:“宇文贇,你個不孝子!竟敢對你父皇不敬!”
宇文贇也不是吃白飯的,起身與宇文憲扭打在一起:“他不把我當兒子,我憑什麼要把他當父皇?我明明那麼努力,可是在他心裏我這個兒子還比不上你這個弟弟!我犯了一點小錯,他就可以把我往死裏罰!我還那麼小,他就把我趕出長安,讓我去與土穀渾的那幫蠻子打仗!我受傷的時候他從來不安慰我反而罵我沒用!我所珍愛的東西和人他都一一奪去!敢問,天下間哪裏有這樣狠心的父親!”
“宇文贇!你果然永遠都學不會長大!皇兄若不是想栽培你,怎會讓你去做這些?若是你一直被嗬護著,你永遠都不會強大!”
宇文贇並未將他的話聽進去,與宇文憲扭打在一起,他終究不是宇文憲的對手,宇文憲最終也沒有對他下很瘦,隻是給他一個教訓!
第二天,宇文贇就著急登基繼位,所有的一切都早已準備就緒,那些領兵在外或者還在周突邊境未回到長安的大臣都無力阻止,宇文憲才知道,宇文贇在宇文邕帶兵出征,離開長安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開始安排繼位儀式,整個長安城的禁軍,還有京畿守軍,完完全全都掌控在了宇文贇的手中,而那個在他身後為他出謀劃策的人,便是李娥姿——那個犯了重罪,皇兄法外開恩免她死罪的女人。
宇文邕的棺槨才在皇宮待了三日,連基本的七日都沒到,宇文贇的一句話就匆匆將其送進了皇陵,所謂的皇陵,也不過是剛剛修築不過半,還未來得及完工的地下室,連皇子的墳墓都不如。宇文憲很是憤怒,無數次想要拿出那份遺詔的衝動,可是一切已經晚了,穎兒腹中的孩子沒了,那道遺詔成了空本。
宇文邕被匆匆下葬,墓而不墳,即隻將棺木埋在地底下,地麵上依舊平坦,並未有凸起的墳堆,也沒有豎起墓碑,隻是在他墓地的地麵上平放了一個可供祭拜的石板,石板上上刻上“大周武皇帝孝陵”僅此而已。墓而不墳,沒有立碑,沒有陪葬,這是有史以來,最為簡陋的帝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