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蘼指上七弦音,承淵手中碧玉劍,琴音悠揚伴著劍意瀟灑,在大琿嘉陽六年的春季裏,留下了第一抹驚豔芬芳。這一年青蘼和承淵十一歲,而青蕪方十歲。
青蕪正為兄姐喝彩,卻不想一旁莊妃也跟著附和。整個皇宮人盡皆知她七公主因為當年生母蘭妃的死跟莊妃至今不和,因此哪怕有今上從中周旋,她也立刻沉了臉,在眾目睽睽之下借口離席,卻是承淵覺察到青蕪神情異樣,追上去詢問。
一想起今上現在處處護著莊妃,青蕪既無奈又氣憤,她自個兒在宮道上一路走一路用不知哪兒撿來的樹枝抽著地麵生氣道:“誰要你說話!誰要你做好人!打你!打你!”
說著說著,青蕪心裏的委屈就變成了眼淚,她一把丟了手裏的樹枝,直接蹲在地上抱膝哭了出來。
承淵到她身邊正要開口勸說,青蕪卻直接撲到他懷裏哭道:“父皇為什麼要護著莊妃?如果不是她,當年母妃也不會看不見父皇最後一麵而鬱鬱而終,我討厭她,難道還錯了嗎?”
“這種話,在自己宮裏說了就算了,何必在外頭喧嘩?”青蘼的聲音從另一處傳來,頓時讓青蕪止住了哭泣。
紫衣少女雖然年紀尚小,卻已氣韻成熟,她是三兄妹中最年長的,蘭妃離世後,就由她暫代母職,處處照顧弟、妹。她本無意現身,但青蕪說話委實不分場合,承淵又溺愛青蕪而沒有及時指正,她才不得不出來製止。這會兒看著青蕪已經怯怯地躲去承淵身後,她也收斂了方才的嚴厲,道:“你耍性子,要父皇如何收場?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到最後,所有人隻會認為是皇家教女無方,不成體統,與莊妃沒有任何關係。”
見青蕪低頭不說話,青蘼語重心長道:“青蕪,你不是不明白,如今時局混亂,父皇要擔心的事太多,難得有閑暇休息。以後若再對莊妃不滿,你也不能當著父皇的麵這樣耍性子,於人於己都無益。”
雖然心裏依舊不甘願,青蕪卻還是咬著唇勉強點了點頭。等青蘼離開,她悶悶不樂地坐在石階上,很久都不說話。
好在承淵一直陪著青蕪,他深知這個妹妹心裏對於蘭妃之死的執念,母親對於她的意義是至今最溫暖的存在,但她卻無法為蘭妃完成生命結束之前最後的那個願望,她因此記恨莊妃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長久的沉默之後,青蕪忽然聽見承淵說要帶自己去馬場。她是很喜歡那個地方的,但今上一直都不允許她前往,所以這會兒她猶豫著沒敢應聲。
承淵知她心中向往,便拉著青蕪直接往馬場去了,說萬一今上怪罪,他會一力承擔。青蕪從小就由承淵庇護,對這個哥哥極為依賴,眼下聽承淵做了保證,她便放心跟在承淵身邊。
承淵見青蕪笑了便知道她已然開心不少,這才勸道:“姐姐說得對,以後你要收斂些,有什麼話就和我們說,不必給那些外人看笑話。”
“說到底,你們還不是怕丟人。”青蕪不服氣地轉過視線,卻已不像之前那樣氣憤,隻是覺得在承淵麵前還可以放肆一些,便故意說,“我就是討厭莊妃,特別討厭她。”
承淵拿她束手無策,笑道:“父皇把你慣得整個人陰晴不定,當心以後我和姐姐都不理你。”
青蕪聽了卻不惱,反而笑吟吟地道:“不會的,誰都會離開我,哥哥一定不會丟下我的。”
承淵看她杏臉笑看特別可愛,就跟著笑了起來,這樣走了一段,青蕪已經從開始拉著他手變成了抱著他的手臂,兩人之間的親密旁人一眼便知。隻是他忽然想起些什麼,想要將手臂從青蕪懷裏抽開。
青蕪以為出了事,卻仍不肯鬆手,又聽承淵說今上過來了,她更不以為意地道:“我不管,我就要這樣跟哥哥一起走,父皇來了都不能把咱倆分開。”
兩人說話間今上果真現了身,承淵稟告了馬場一事,今上思量之後點頭應允。
青蕪為之大喜,卻有內侍前來說有奏報剛到雨崇需今上親自審閱,於是今上趕去禦書房,隻令承淵好好照顧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