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蕪強硬的態度教承淵也無計可施,他從未見過幼妹這樣強烈的恨意,即使過去私下她將對莊妃的不滿表現得多麼咬牙切齒,也沒有一次是像如今這樣想要將對方處以極刑的狠絕。
“放肆!”今上出現在承淵身後,依舊是那身龍袍,依舊是那眉眼,卻沒有往日的慈愛,“莊妃怎麼說都是你的長輩。”
“一個害得我母妃連最後心願都沒能實現的女人,我為什麼要當她是我的長輩!”青蕪一絲一毫都沒有退讓,“那一鞭是輕的,如果可能我還要抽她更多鞭,我要抽到她體無完膚,看她怎麼自恃貌美……”
青蕪還未說完,就被今上狠狠地摑了一掌。清脆的一記響聲,就像青蕪當時抽莊妃那樣突兀,教站在一旁的承淵目瞪口呆。
“從今天開始你在這裏好好思過,一日不悔改就一日不許出門!也不許別人探看!是朕平日太慣著你,你看看你現在,長幼不分,全無禮數!”今上拂袖,道,“承淵,跟朕走。”
承淵看著青蕪重新回到桌前將那盆蘭花抱起,蜷坐在地上,眼淚滴落在蘭葉上,卻強迫著自己不發出哪怕一聲的哭泣。這一刻女童的倔強和堅持,教他想要駐足,想留下陪在她的身邊,然而今上威嚴的命令還是致使他不得不離開。這或許也是他們之間的無奈,即使他這樣迫切地想幫青蕪做什麼,卻也依舊無能為力。
一連幾日,原本好動活潑的青蕪都在自己的寢宮,閉門不出,除了日常服侍的侍者再沒見過其他人。而所有接觸了青蕪的人也都發覺女童近來的沉默,她不再像過去那樣張揚,總是一個人坐在某個角落裏,默默看著那盆蘭花。
有時承淵或青蘼會偷偷過來,但都不曾打擾青蕪,隻是在珠簾外悄悄看著,再詢問一些青蕪的日常起居。司斛也會一五一十地回答,耐心聽著來訪者的囑咐。
是日晚膳,司斛照常將準備好的東西送去給青蕪,卻意外發現房間裏不見了青蕪的身影,那盆蘭花也不翼而飛。
青蕪不見的消息立刻傳到了今上那裏。
“馬上給朕去找!找不到,提頭來見!”焦急的帝王當即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一時間,原本沉寂的皇宮變得忙碌起來,禁宮侍衛幾乎全部出動尋找失蹤的青蕪,卻依舊無所斬獲,直到青蘼前來請求停止一切搜找工作,說是承淵已經知道了青蕪的下落。
蘭妃舊宮。
明月清光,一片蕭瑟,過去燈火輝煌的宮殿如今這樣寂寞冷清。自從蘭妃過世之後,除了日常打掃的侍者和偶爾會偷偷跑來的他和青蕪之外,承淵就幾乎沒見過其他人到過這裏。
之前搜查的侍衛其實已經來這裏找過,卻沒有發現青蕪的身影,然而少年還是重新站在寂寥的宮殿前。
宮裏人都知道即使這座殿宇人跡罕至,今上卻依舊對此處甚為關注,一桌一椅都要保持蘭妃在世時的樣子,不可有損。所以,那些搜尋的侍衛並不會在這裏有多大動作,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展獲。
承淵獨自走到當年蘭妃的寢室,室內的布置一如當年,甚至空氣中仿佛還漂浮著蘭妃身上的香氣,那是留存在少年記憶裏的美好,也是終身不可能再重新把握的幸福。
蘭妃放置衣物的櫃子就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承淵慢慢走到櫃子前,伸手,打開。
蜷縮在陰影中的身影出現在少年眼前,承淵看著抱住蘭花的青蕪,眼底有每一次他在這裏找到她時的悲傷。
兄妹間的凝望,如同每一次這樣相見才有的充滿了依戀的沉默,他輕聲道:“青蕪。”
看著少年漸漸俯身在自己麵前,青蕪鬆開抱著的蘭花,撲到承淵懷裏,哭泣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