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體一般被用來表達自己的強烈情緒,或是出於引起別人的注意,或是表達內心的不滿,總之,在中國語文中一向被冷落的感歎號,算是被徹底激活了,每天如海潮般湧動的互聯網字節中,從此多了一個很容易就被發現的符號。這是一個隻有大聲說話才會被注意到的時代,在電視熒屏的談話節目中,誰的聲音大誰才能搶占發言權,那些聲音小、不喜與人爭辯者,就隻好目瞪口呆地當一名聽眾。在社會生活當中,誰聲音大仿佛誰就有理,因為聲音大意味著強勢與權威。於是,一些社會事件發生後,我們看不到多少理性的分析和思考,隻看到持有不同觀點的人群在比拚嗓門,最後居然真的嗓門大的人占了上風。

咆哮體的流行,和名人一直霸占一些互聯網平台的話語權不無關係。以微博為例,在微博上,名人哪怕隻簡單的一個字,也會引來粉絲們成千上萬次的轉發,哪怕說上一句不疼不癢的家常話,也會引起一幹人等的圍觀。而作為普通博友,很難讓自己的聲音傳遞出去,哪怕是有價值的聲音,也會淹沒在眾聲嘈雜之中。而咆哮體的出現,提高了網民們的發言分貝,通過共同使用咆哮體進行集體創作,他們也實現了話語權的輸出,再次證實了自己的存在。

咆哮體是一種帶有狂熱情緒的發言,它和任何階段性的網絡文化一樣,不會長時間地流行下去,在娛樂效果逐漸淡去之後,正常的表達方式會重新回來,俗語雲,有理不在聲高,咆哮體雖痛快,但如同人總不能高嗓門說話一樣,時間久了,導致聲音失真。還是心平氣和地看待一切才好,這樣偶爾的憤怒才顯得有力量。

微博裏沒有鄉愁

2010年中秋節,一些網民在微博上,以餘光中的詩歌《鄉愁》為模仿對象,紛紛撰寫“鄉愁體”文字。這種別致的表達方式,讓“鄉愁”這一正在消失的原生情感,再一次被我們憶起。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餘光中的這首《鄉愁》,由於簡單易懂且寓意豐富,曾被傳誦一時,而它在今年中秋節被網友大麵積的“山寨”,很大程度上也因為其句式容易被套用。但博友們在寫“鄉愁體”時是否真正觸動柔軟內心,還尚且存疑。

這麼說是因為,曾經縈繞於幾代人內心深處的“鄉愁”,如今的年輕人,能感受到的已經不是太多。對於餘光中那代人來說,鄉愁是對隔海相望的故土的懷念,對於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文學青年來說,鄉愁是一個無比敏感的詞彙,每個曾經熟悉的地方都會留下短暫而溫暖的回憶,對於早期的北漂一族來說,鄉愁是對家鄉悠閑生活的深深眷戀。

現在的網絡一代們還有鄉愁嗎?在他們看來,鄉愁或許就是文藝青年矯揉造作故意虛擬出來的一種情緒,用以顯現他們的情懷,在更年輕一些的孩子們看來,鄉愁如同書信一樣,是被時代丟棄的老古董。在惡搞、無厘頭文化成為網絡文化的主流時,一個流露出鄉愁的人就像那個不可思議的“愁容騎士”堂吉訶德,是被要圍觀和嘲笑的。

生病的人不會再有鄉愁,因為高昂醫藥費帶來的愁苦足以讓鄉愁沒有生存的空間。在鄉愁被泛情感化之後,它成為一種可有可無的情感,因為不具備某種實用價值,而被人們無情地拋棄。在叢林法則橫行、環境惡化嚴重、平靜生活遭遇物欲困擾之後,大家都心知肚明,故鄉已經回不去了。以往寄托著人們鄉愁的故鄉,工業汙染取代了嫋嫋炊煙,“無法見到故鄉的恐懼”被“無法麵對未來的恐懼”所取代,在人人自危、為生存而激烈競爭的時代,鄉愁隻會起到拖後腿的作用,隻有閑極無聊或歸隱心切的人,才會很奢侈地擁有一點鄉愁。

時尚的80後作家們頻繁在他們的小說裏使用“憂愁”,作為舶來詞的“呼愁”也風行一時,沒人再提鄉愁了。在李白、王維、賀知章等大批古代詩人的句子裏,鄉愁或清新,或雋永,或深情,或惆悵,或詩意,或悲哀,展示出了千姿百態。席慕容、羅大佑、三毛,等等,對鄉愁的曠遠與深邃,也進行了很好的繼承,而如今,在故鄉已不能為文學與寫作提供豐富滋養的時候,當“在路上”成為大多數寫作者的心態時,鄉愁便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建立在冰層上的溫暖關係

“淘寶體”走紅了,這一源自購物網站賣家與買家相互之間交流的語體,正在滲入更多領域,比如大學招生廣告、警方發布的通緝令等。在網絡上,喊“親”的聲音更是屢見不鮮。

和“凡客體”、“丹丹體”、“私奔體”、“咆哮體”爆紅後逐漸降溫相比,“淘寶體”體現出頑強的生命活力,在各種網絡語體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時候,“淘寶體”一直默默而持久地存在,如今它能突破購物網站的交流區域,是因為人們突然發現了它那種“親切又膩歪”的語言魅力和情感深度。

網絡上曾流傳這樣一個對話,賣家在向買家打招呼的時候,忘記在第一句話的開頭加上個“親”字,這讓買家大為光火,馬上質問:“為什麼沒叫我‘親’?還想不想要訂單了?還想不想要好評了?”賣家趕緊發出一個垂淚的表情圖,於是,一切從頭開始,賣家說:“親,請問有什麼能幫忙的嗎?”買家回道:“親,我想買……物品,請問包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