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搬出正泰殿?”蓮絳忙追了出去,攔住十五。
看著空蕩蕩的廣場,想起了回來的路上豔妃昏倒被送回去的情景,十五不由冷笑,“上午一事的真實緣由,想必陛下比誰都清楚。七日之內,我盡一切可能醫治羽殿下,七日之後,我要離去,誰也攔不住。”
固執的語氣,還有無法撼動的堅決。
蓮絳靠在圍欄上,素手抬起,輕輕地擱在心口上。胸腔裏傳來一陣陣難以描述的疼,有點澀,有點壓抑,像堆著石頭,把呼吸都堵住。
他翻身坐在欄杆上,雙腿淩空,似隨時都會掉下去。
“自古多情空餘恨。”
也不知道怎的,他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
一隻灰色的信鴿從雲端飛來,停在了蓮絳旁邊的欄杆上,蓮絳取下一張紙,展開:查無此人。
這是今日的第三封飛鴿傳書,皆沒有關於“衛霜發”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似憑空而來,這人似憑空而現。
他默默看著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廣場上,偌大的正泰殿前方,除了茫茫白雪,什麼也沒有,空寂如往常。
空氣中滑過一道似流星的煙火,蓮絳蹙眉,如幽蝶般展開黑色長袖飄向空中,掠向西麵。
一路經過十幾個機關,半個時辰之後,他立在了半山腰,身旁跪著兩列神色凝肅的暗人。
而最前方,有十幾具屍體整齊地疊放在一起。
屋子裏腐朽的味道傳來,豔妃坐在鏡子前麵,長發濕漉漉的,淩亂地貼在那蒼白的臉上,她布滿血絲的雙眼淩厲,如冬日從水中爬出來的水鬼。
鏡子裏的臉,有著驚世駭俗的美,但是卻因為那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和雙眼,竟顯得有幾分猙獰。
那個小孩兒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為什麼偷我娘的臉?”
盯著鏡子裏那張突然變得陌生的臉,豔妃抓起旁邊的剪刀,欲狠狠挖下自己的臉。
“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一雙粗糙的手一下扣住了她手腕。
豔妃聲音一沉,“放手!”
那雙手趕緊放開。
暗處,站著一個手持長鞭的青衣男子。
男子看了看豔妃,垂首,“娘娘,小心剪刀傷人。”
“傷人?”那布滿血絲的雙瞳盯著鏡子中的那張臉,她語氣陰森,“都說這張臉嬌豔無雙,如今,卻出現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你說怎麼辦?”
“將其毀了,不就再次無雙?”
“我向來都賞識你,你總是能猜到我的心。”豔妃轉眸一笑,將剪刀遞給了那男子,“那你把這把剪刀給安藍郡主送過去。”
是啊,毀了其中一個,那另外一個,不就又天下無雙了?
男子一聲不吭地雙手接過,態度恭謙。這正是三年前,背叛家門的柳家堡柳二當家。
他立在豔妃旁邊,看著那張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麗的臉,心中有微微的漣漪。
“地窖準備得如何了?”女子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他頓覺得一陣微眩。
隻有夜帝在時,這個美豔的女子才會露出那芳華絕世的笑容,一時間,他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明晚子時,第一批蔓蛇的卵馬上孵化出來。”
“很好。”豔妃笑得越發美豔,“柳二,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為娘娘效勞,是柳二的榮幸。”男子一下跪在地上,幾乎感恩戴德。
“嗬嗬嗬……”豔妃掩嘴輕笑,“你快去送剪刀,不然來不及了。”
“是。”男子離開。
豔妃披衣而起,朝後院走去。
大冥宮長年陰寒,濕氣頗重,陰冷的空氣中夾雜著腐敗的味道,她推開一扇門,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
豔妃抬手扶住牆上的一盞燈,頓時,屋子裏亮起了昏暗的燈光,可以看到一條陰暗的石階深入地下。
因為內傷未複,又加之在雪地裏長跪一整日,她扶著牆緩緩地走下去,那潮濕的牆隨著她的深入,漸漸地鍍了一層白霜,霜白越發重,到最下麵直接是冰牆。
原來,這裏是一個冰窖。
冰窖不過十來方,可裏麵卻整整齊齊地擺放了二十座冰雕。
與其說這些是冰雕,不如說是活生生的美人雕。
透明的冰裏放著年輕的女子,她們僅著蔽體的衣服,除了腹部,其餘頭部四肢全都被冰著。
而袒露出的腹部,幾近透明,能看到裏麵的內髒,更能看到一條詭異的小蛇盤踞在內。
那條蛇小腹隆起,再過一天,就會在女人體內產下蛇蛋。
豔妃拉緊了披風,走過這些女子身前,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三年,她用了快三年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這種陰邪的方式,培養出了第一批蔓蛇蛇卵。
以年輕女人為母體,將蔓蛇置於她們腹內,吸食她們的精血,然後培育出強大的蔓蛇卵。
十五抱著小蓮初,在流水的陪伴下,慢慢往南苑宮走去。天已經黑了,空中竟又飄著少許雪花。
流水忙把傘打開,撐在十五頭上。
小孩嗜睡,阿初將下巴擱在十五肩頭,一晃一晃地又睡了過去,雙手倒是一直緊緊地抱著十五的脖子。
後麵緩緩跟隨著大冥宮的侍衛。十五和流水兩個人都喜歡安靜,一路無話。
“瘋子、瘋子!”
剛走到一座宮苑處,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長發女子突然衝了出來,手裏拿著鋒利的剪刀朝十五刺了過來。
她速度很快,幾乎瞬間就到了十五身前。
她到來的瞬間,十五抬腿迎麵踢過去,卻在看清她麵容時,動作頓時僵住空中。
那女人手裏的剪刀乘機揮了過來。
淩厲的風從耳邊閃過,十五下意識地低下頭,護住阿初。
旁邊的流水丟開傘抱住十五,另外一隻手,本能地擋在上方。
剪刀穿透皮膚的聲音,在巷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十五抬起頭,看到那女子手裏還拿著鮮血淋漓的剪刀。她被侍衛架住,不停地扭動,嘴裏尖聲喊著:“我要砸死你,我要砸死你!你們都是瘋子!”
流水擋在十五身上,右手鮮血淋漓——剛剛那把剪刀,刺傷了流水的手。
“你怎麼樣?”十五拉過流水,看到她手背被刺開一個很大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