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孝莊母子的天主、喇嘛和禪宗之緣 第4章
順治十七年(1660年)隆冬季節,誌在寂寥的順治帝,忽然間,手書下了唐代詩人岑參的一首詩:
洞房昨夜春風起,遙憶美人湘江水。
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裏。
書畢,即派專人贈送給了南方的一個思念之人。順治帝說:這時節,朕身處於北國冰封的京都,看不到一朵鮮花,也看不到一朵紅葉。悄然佇立良久,卻想起我們在秋日黃昏度過的那麼些好日子。
實際上,順治帝此時苦苦思念之人,根本不是一個明眸皓齒的美女,而是一個年已60高齡的佛教禪宗高僧木陳道忞。由此,也可見順治帝在他的生命後期,與佛教禪宗的心意相通了。
北京城西郊香山,自前明嘉靖年以來有一個久負盛名的海會寺,香火稱一時之盛。明亡清興之際,卻為戰火所燹毀了。順治十三年(1656年),眾信徒重修海會寺,延請江淮禪僧高手憨璞性聰住持佛刹。順治十四年春,順治帝巡狩南苑,於無意中步入海會寺。當時正是杜鵑花開的初春,禪院各處無不粲然搖曳。於是,順治帝便把寺院的住持憨璞性聰召來問答。起先也不過是問一些禪宗的基本知識,卻發現憨璞性聰的答話頗是機敏有趣。漸漸地,順治帝就對於憨璞性聰產生了濃鬱的興趣。
隨著清初時局的逐漸平靜,憨璞性聰也已經看出天命從大明轉到了大清。因此,憨璞性聰將佛法再興的希望寄托在了青年的皇帝身上。順治帝在憨璞性聰的引導下,學習禪宗偈語的興致日益高漲。順治帝給了憨璞性聰一個“明覺禪師”的光榮封號。憨璞性聰的淵源來自於禪宗的主幹臨濟宗。憨璞性聰從來就不是一個吃獨食的和尚,這時候,便趁機向順治帝推薦了禪宗臨濟宗的另外三把好手——玉林通琇、木陳道忞、茆溪行森。由此,佛教禪宗一係正式打開了順治帝虔誠向佛的心靈之門。
玉林通琇(1614—1675年),江蘇人,俗姓楊,字玉林,出身於名門巨族。19歲從臨濟宗第34世傳人馨山天隱圓修出家,受具足戒。23歲時,天隱圓修示寂,玉林通琇乃繼任浙江湖州報恩寺住持。與憨璞性聰之師祖費隱通容為同一輩,可謂少年老成。玉林通琇這名字經憨璞性聰這麼一說,便深深地印在順治帝的心底了。於是,思佛若渴的順治帝即於順治十五年(1658年)九月,派專使下江南請玉林通琇到北京來為自己講解佛法。
據說,玉林通琇到達北京後的次日,順治帝便迫切地來到玉林通琇住著的萬善殿,跟他比試禪宗技藝來了。
順治帝問:“學習佛法,應該怎樣用功?”
玉林通琇回答:“端拱無為。”
順治帝語鋒再轉:“如何是大?”
玉林通琇脫口而出:“光被四表,格於上下。”
接下來,順治帝歎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那麼,孔子與顏回的快樂在什麼地方呢?”
玉林通琇也微笑了,即答之:“憂心悄悄。”
玉林通琇以其奇特的才情、高深的禪理以及機敏流暢的奏對,令順治帝龍心大悅。順治帝待之以禪門師長,且請他給自己定一個佛門法名,說“要用醜些字樣”。玉林通琇就準備了十餘個佛門常用字號進覽,“世祖自擇癡字”,取法名“行癡”,法號“癡道人”,又號“太和主人”“體元齋主人”。此後,順治帝便喜歡以禪宗臨濟宗龍池派、第四代禪師玉林通琇的弟子自居了。玉林通琇取代憨璞性聰成為了順治帝的佛門第一紅人。順治帝一開始給了玉林通琇一個“大覺禪師”的榮譽稱號。後來,覺得玉林通琇的慧根,到底應該比憨璞性聰好一點吧?於是,又加封為“大覺普濟禪師”。最後,一直晉升到“大覺普濟能仁國師”,玉林通琇在佛門中已經享有“大清禪宗第一國師”的美譽了,順治帝這才放心地長籲了一口氣。
玉林通琇第一次奉詔來到北京之後,在萬善殿住了近兩個月。四月份,玉林通琇請求南歸,順治帝送給他黃衣、銀印,以壯行色。順治帝從玉林通琇的語錄中,發現他有一個弟子茆溪行森的偈語寫得很好,就希望玉林通琇放茆溪行森入京。事實上,這個時候,臨濟宗龍池派的另一把好手木陳道忞大師也已經在進京的路上了。
木陳道忞,廣東茶陽(今梅州市大埔縣)人,出身於書香門第,幼年修行,他的師父為“臨濟宗中興之祖”天童密雲圓悟禪師。先後住持浙江的靈峰寺、雲門寺、廣潤寺、大能仁寺、萬壽寺,山東的法慶寺等,兩度住錫天童山天童寺,是當時臨濟宗的龍頭人物。
木陳道忞是在順治十六年(1659年)九月的秋風颯爽時分來到順治帝身邊的,第二年五月才走。在北京足足住了8個月。他這次前來,幾乎把臨濟宗龍池派中所有搶風頭的人物,像他自己的得意門生天岸本升、旅庵本月、山曉本皙,玉林通琇的弟子慧樞行地、骨岩行峰,以及侄孫玄水超杲等人全部帶出來了見世麵。場麵比玉林通琇在北京期間果然熱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