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靠在窗邊發呆的照片發到了微博上，配上一句“寶貝是不是累了”，我根本沒有時間去看接下來猛然漲起的轉發量和粉絲數，隻是癡癡地看著電腦裏另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他是一副驚慌的表情，眼睛瞪得那麼大，眼裏寫滿了難以置信，這是我從來沒有看過的表情。比起那些帥氣優雅的微笑，我還是喜歡這樣的表情。
我果然很喜歡他。
這件事情之後，我越來越喜歡他失控時的樣子。他的粉絲量與日俱增，公司根本無暇管理粉絲後援會都無法約束的粉絲，幾次活動都因為粉絲失控而無法進行；接機的粉絲多得可怕，很多次險些引發衝突。可能是公司的意思，他的出行活動越來越少了。
以前每天幾乎排得滿滿的活動現在一個月才幾次，公司在不著痕跡地打壓他，減少他的曝光度，以控製喜歡他的粉絲數量。
我心裏每天為他不忿，卻也覺得少一點人喜歡他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一手的接機圖越來越少，而我卻依舊可以保質保量。
公司對他的打壓根本不見效果，減少出行活動隻能讓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惹得粉絲更興奮。自從上次在機場發生了踩踏事件之後，他幾乎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了，微博也不更新，節目也不上了。那陣子我天天無所事事，微博上因為沒有了他的新圖也鮮少有人關注。我的學業早就因為追著他東奔西跑而荒廢掉了，看不到他的消息，沒了被人追捧的感覺，又沒有新周邊商品帶來的收益，我焦躁得寢食難安。
他再一次出現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了，我直接買了機票，連夜趕到他要到達的城市，睡了不到四個小時就再次趕往機場，我一定要拍到他第一手的照片。
我趕到機場的時候，機場已經是人山人海，我熟練地擠到了前排，前邊幾個拿相機的人我都認識。這個圈子裏我們幾個經常接送機的都互相認識，也是靠著我們這些人龐大的粉絲群才能讓我們這樣的行為在粉絲輿論中站得住腳。
他出來了，精神好像比以前更不好了，揉著眼睛，一副很憔悴的樣子。聽說他在飛機上就被人爭相要簽名，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後悔，心想要是和他坐一班飛機就好了，我都能想到有多少人會追捧他戴著眼罩迷迷糊糊的樣子。
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向粉絲揮手，而是在保鏢的護送下匆匆向停車場走去，粉絲不甘示弱，一窩蜂地衝了過去。我對這樣的事情十分有經驗，就算有保鏢，保鏢的人數也遠遠不敵粉絲的人數，這個時候保鏢會把他圈在中間，這也是照近照的最好時機。
原本這個時候我應該停下腳步了。
原本這個時候我應該跟著正規的粉絲後援會成員離開機場了。
原本這個時候我應該帶著他微笑著的記憶和他揮手道別了。
可是我看見他在笑。
我離他那麼近，那麼那麼近，雖然隔著保鏢卻仿佛是觸手可及。他在打電話，眼裏含著藏不住的笑意。但是他眼裏沒有我。
他在和誰打電話？一下飛機就聯係的人，一定很重要吧；哪怕是講話都藏不住的笑意，那個人一定很重要吧；這麼多粉絲的圍繞下，他依然執意要打電話，那個人已經重要到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了嗎？
你是在和那個被人拍到的小花旦講話嗎，她就那麼重要嗎？你剛出道的時候，那個小花旦在哪裏？她幫你刷過票嗎？她幫你淨化過評論嗎？她有拋棄學業、生活，天天跟著你嗎？她用盡全力愛你嗎？
那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了，我這麼努力，這麼努力地靠近他，也隻能和其他人一同分享他。
我不可能，永遠也不可能，擁有他那藏不住的笑意。
我隻能和所有人一起分享他禮貌又疏離的笑容。
場麵越發混亂，幾個保鏢合力要把他送上觀光電梯，有人摔倒了發出慘叫，但是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更響亮的尖叫之中。
我看見他的眼裏有一些很複雜的情緒，是心疼還是不解？我沒有深究，奮力地想和其他粉絲一起擠進觀光電梯。
我很熟悉這個機場，這是這座南方城市最老的一個機場，所有設備都是二十世紀末期建成的。
所有東西都很老舊，包括那部電梯。
場麵終於失控了，他和保鏢們被死死地擠在觀光電梯裏不能動彈，電梯變成一個無處可逃的封閉空間。後麵的粉絲還在源源不斷地湧進來，電梯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可根本無人在意，直到電梯裏的人都感覺到了那如同失重般的一沉。好像有什麼斷掉了，可是一切來不及了。
我在最後一刻捕捉到了他的眼神，還是那雙形狀美好的眼睛，隻是望向鏡頭的瞬間，眼裏都是恨意。
他為什要恨我呀，我做的這些事情，都是因為愛啊！
我最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