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人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鄭帆似乎在用盡全力畫這幅畫,齊風看到了,莫名地有些心疼。他想翻出手機把這一幕拍下來,卻突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帶手機。
“咦?我的手機呢?”
齊風翻遍了包和衣服的口袋,還是沒有找到自己的手機。他回到客廳,問還在畫畫的鄭帆:“你看到我的手機了嗎?”
“沒有啊,我們回你家拿東西的時候,你是不是落在那兒了?”
齊風根本不記得他還回過家這麼一回事,但是此時也顧不上細想了。“那你的呢?”
“我已經很久不用手機了,當然沒有帶回來。”
“平板電腦、筆記本電腦,都沒帶?”
“是啊。”
齊風突然感覺事情有些奇怪,他再次打量鄭帆的家:房間似乎還是熟悉的樣子,但是擺設要比以前簡單得多,透著一種臨時拚湊的慌張感。齊風疑惑地走到窗前,外麵是鄭帆家門口那座熟悉的小花園,他微微鬆了一口氣。
“秋天的白天也挺長的,”齊風看了一眼手表,“這都快五點了,天還是亮著。”
“是啊。”
“你看你家門口的那棵銀杏樹,葉子都黃了,過兩天就會掉光吧。”
“是啊。”
“我去做晚飯了,你別畫了,去休息一會兒吧。”
“好啊,昨天買的包子,熱熱就好了,別做新菜了。”
齊風應了一聲“好”,原本想吻吻鄭帆的臉頰,但是鄭帆因為水腫五官都已經扭曲,齊風猶豫了半天,最後隻是親了親她慘白的手背,頭也不回地走進廚房。
齊風把熱好的包子端出來的時候,鄭帆已經收拾好了餐桌,窗簾也拉了起來。兩個人默默地吃完晚飯。鄭帆剛吃完不久就捂著嘴去洗手間吐了,齊風雖然跟了過去,但隻是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並沒有走近。
鄭帆吐完後,臉色更蒼白了,她在地上坐了好久才哆嗦著站了起來,把齊風遞過來的一把藥一口氣咽了下去,連吃藥的水也喝得一幹二淨。
“齊風,我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要把你一個人留在這世上。”鄭帆吃完藥緩了好久,才說出這麼一句話,“我很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走到哪裏都想把你帶著。剛發現自己生病那會兒我甚至想,如果你敢拋棄我,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你看你現在依然這麼帥,有房有車有工作,把這樣的你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搶呢!”鄭帆的手抬了幾次,才摸上了齊風的臉頰。“一想到我死後,很快就有人要代替我的位置,你那些情話要繼續講給別人聽,你會過得更好,比現在好上幾倍,我就難過得快要死了……”
“所以我……”
鄭帆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個字幾乎聽不見。話還沒有說完,她的手從齊風的臉上無力地滑下,頭一偏,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齊風劇烈地呼吸,他癱坐在沙發上,雙手抱頭,過了好久,才終於認清了這個事實:鄭帆死了,因為服下了他喂給她的過量的藥物。
齊風從沙發上一躍而起,把鄭帆的屍體從洗手間拖到了客廳。他看了看手表,晚上九點半,他一邊拉開窗簾,一邊在心裏盤算接下來怎麼辦。可看到窗外景色的一瞬間,他僵直了身體——
晚上九點半的窗外,陽光明媚。
枯黃的銀杏葉掛滿枝頭,院子裏的小草似乎在微微顫抖,可就是這樣真實的景象卻讓齊風瞬間渾身冰涼,如墜冰窟,他顫抖地摸向這扇窗,摸到了一手的彩鉛。
齊風像瘋了一樣吼叫,他的手觸摸著房間裏的每一樣東西——儲藏室裏堆滿的食物,放在角落裏的飲用水,臥室裏的窗戶和牆上的插座——都是畫的。
慌亂中,齊風突然想起了什麼。他猛地衝出房間,跑向玄關處的那扇門,屋裏的所有窗戶都是畫的,如果連門也是的話……
碰到安全門的不鏽鋼時,齊風突然安下心來,他覺得再沒有什麼能比此時掌心的冰涼這麼有安全感了。他一刻都不想在這個古怪的房間待下去,他要先回家,過兩天再過來處理鄭帆,反正就把她放在這裏,也沒有人會知道。
隻要把這扇大門拉開,一切就都結束了,他馬上就要開始美好的新生活了。齊風想著,把手伸向了門把手,隻是這扇從外往裏拉開的大門,裏麵的門把手是畫的。
鄭帆最後畫的那幅畫還在房間裏,畫麵裏一切都是那麼逼真;鄭帆手裏拿著的那個烤地瓜似乎還在秋日的寒風裏冒著熱氣。耳邊,依稀傳來鄭帆的聲音:
“我不願讓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