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自拍神器出現後，我就再也沒有聽過那句‘你比照片上好看’。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發到網上的照片都恨不得一修再修，磨皮美顏，把鼻梁都磨沒了。慢慢地，這就成了一個惡性循環：我是一個人，而網絡上的那個我是另外一個人。”
“你完全可以不用自拍神器拍照啊。”白燁忍不住插嘴。
“你不用，你身邊的人會用。她們把照片發到網上，精致的五官，細白無瑕的皮膚。你們的長相明明一開始難分伯仲，這種突如其來的落差感會讓你不甘心的，畢竟好友裏那麼多人，並不是每一個都會天天見麵。我過得好不好、我漂亮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他們口中的我、眼中的我過得很好，長得也很漂亮。”
“從前我展現在眾人眼中的美麗容顏都靠著自拍神器，而我現在希望現實生活中的我也這麼好看。”
“好吧。”
“醫生，你有沒有賬號，要不要加朋友圈？”
“我看我還是算了。”
手術很成功，女孩已經和照片裏的人有八成像了，走在街上絕對會被人多瞅幾眼，隻是因為好多地方都動過刀子，表情有些僵硬。
不知道為什麼，女孩望著鏡子中的自己，還是有些失望地皺了皺眉頭。
“你不能再動你的臉了，”白燁為那微小的差異做出解釋，“現在已經是你的臉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再動刀子的話會破壞五官的平衡，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這太危險了。”
“你的意思是修複一段時間後我的臉是可以再次動手術的？”女孩仍不死心。
“嗯，看情況吧。”白燁把話說得很含糊。
因為沒有什麼大活，白燁又悠閑了一段時間，反正前陣子在女孩身上賺夠了錢，休假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後來女孩來找白燁的時候，他居然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醫生，你看整成這樣可以嗎？”
她依然舉起手機，裏麵依然是一張照片，白燁仔細地看了看，發現照片裏女孩的臉更小了，眼睛更大了，那種和本人有一點像又有點不像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是？”
“自拍神器出新款了，”女孩從包裏掏出一個新機器，“美顏效果升級了。”
“你不會是想……”
“嗯，我想變成照片裏的樣子。”
因為手術存在更高的風險，白燁收了更多的錢，當然，女孩交款的時候也是一副心甘情願的樣子。出院那天，女孩對著白燁笑了笑，隻是這笑容已經十分僵硬了。
“醫生，我希望以後可以不要見到你了。”
白燁沒有說話，他握了握兜裏的手機，和女孩揮手作別。
晚上回到公寓，白燁拿出手機，刷了刷今天的朋友圈，裏麵又是各種各樣的自拍，他盯著一張標題為“出院，希望不要再回去啦！”的自拍看了很久，隨後點進了這個人的頭像。
白燁一條一條地看過去，女孩的主頁裏多是自拍，哪怕是拍天空都要附上自己的半張側臉。近一年來的照片，女孩五官的變化越來越大，在白燁眼裏，這張臉上哪裏曾經存在過疤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女孩朋友圈的倒數第二張難得不是自拍照，圖片上是女孩今天還給白燁看過的新款自拍神器。
“親愛的特意郵寄過來的禮物，愛你哦，在大洋彼岸也要注意身體。”
白燁看到自己的賬號在下麵回複說：“喜歡就好。”
“親愛的，你什麼時候才回來啊？你當時明明說一年就回國。”
“公司又派我去美國了，大概還要過一陣子吧。”
女孩的臉已經超負荷了，不能再動刀了，白燁一邊想，一邊把這個人拉進了黑名單。
差不多該換一個人了吧，白燁想了想，點進了另外一個人的頭像。
“照片上的你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