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不會忘記的。”
“她穿著酒紅色的大衣,個子和我差不多高。”
“你要是這麼擔心,不如和我一起去。”
“我那天……”我猶猶豫豫地開口,“要給你們買吃的呀。”
我終於覺得,我在這座城市裏有了一些活著的尊嚴。
我回家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到了。我那天買了很多好吃的,還買了酒。記憶中我好像從來沒有和朋友熱熱鬧鬧地吃過一頓飯,這頓飯的主角是我,話題也圍繞著我;我也從來沒有和朋友玩過通宵,在遊戲裏不是配角,而是主角。
我喝了好多好多酒,我的頭暈暈沉沉,四肢也不受控製,但是我的大腦卻異常活躍和興奮,它不想睡去。
我何嚐不是這麼想的呢。
我害怕這是一場灰姑娘的夢境;男朋友如春風般溫暖的笑容,朋友在一旁嘻嘻哈哈起哄的聲音,我害怕等我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化為烏有。
“我們玩那個測試信任的遊戲吧。”我大聲提議,“就是我站在桌子上往後麵倒,你們倆把我接住啊。”
不顧朋友和男友的阻止,我一個人借著酒勁兒,踉踉蹌蹌地爬上了餐桌。餐桌平時看不怎麼高,但是當我真的站在上麵往後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陣眩暈。
我看見我的男友,皺著眉頭拿了一些墊子鋪在我可能倒在的地方,他總是笑眯眯的,皺眉可是他難得一見的表情;我朋友的表情也很嚴肅,她雖然結結實實地抓住了男友的手腕,但是嘴上還是在不住地勸我:“太危險了,你還是下來吧。”
我仿佛回到了大學的那個夏天,我站上了挑戰者的高台,周圍都是鼓勵和歡呼的聲音,大家整齊地喊著“倒!倒!倒!倒!”,每個人都在看著我,氣氛熱烈,等待著下一個勇士。
等待了許久許久,在我都要放棄的時候,我終於有了可以信任的人,這是何其幸運。
我的心髒狂跳,我閉上眼睛,心一橫,倒了下去。
我好幸福啊!
我是被凍醒的,即使在初春,地板的溫度也依然冰冷得駭人。
身體慢慢回暖,我才發現渾身都疼痛難忍,特別是頭部,我隻是做了一個簡單的抬頭動作,就一陣眩暈。
我嚐試動了動手指,視線慢慢對焦,我看到桌上放著三副碗筷,但是隻有一副有動過的痕跡。
我明明記得剛剛男友把沙發上的墊子拽了過來,我四下摸摸,地上並沒有鋪好的墊子。
我拿出手機翻了翻今天的列車表,上午十點半,也沒有XXX號車進站。
我把手機通話記錄翻到底端,也僅僅隻是看到移動公司打來的電話。
這一摔,我好似摔傻了,也摔醒了。
原來我在外地沒有朋友,在這座城市裏也沒有男友。
和朋友的通話原來都是我一個人對著電話喋喋不休,和男友的偶遇更是我旁若無人的幻想。我原本以為我的臆想症快好了,其實它早已不知不覺惡化了,就像任何無藥可救的絕症一樣。
我依然是那個沒有朋友的城市渣滓,死在這裏都不會有人知道。
我捂著臉,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等了很久,終究沒有等到和我一同吃飯的那個人。
我打開窗戶,朝著黑魆魆的天空大喊了一句:“我隻是想有一個可以說說話的朋友!”
我的聲音像是一顆石子,落入平靜流淌的河流,我的視線中隻有點點光亮,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有幾家人開窗咒罵,但是很快,如同以往的每個深夜般,一切又陷入了墨黑色一樣的死寂。
這一喊像是把所有力量都耗盡了一樣,我終於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號啕大哭了起來。
朋友是假的,而孤單是真的。
這個世界太壞了,連夢都不讓做。